沙哑的低沉男声。 顾慎如感觉喉咙忽然梗住。其实今天白天有无数人问她疼不疼,她都说不疼。但现在天黑了,人都走了,他来电话,她也忍不住了。 “林小土,你给的糖根本不够吃。”她吸吸鼻子调整好呼吸,把自己细弱发抖的声音找回来。鼻音更重了,带了点哀怨。 “对不起。”电话那边又是沉默片刻才传来回音,“今晚夜班,不能来陪你。” 顾慎如听见像是有风声,和他的嗓音混在一起,心里也顿时像是遭遇冷风一样凉了一截。 “哦。”她努力让自己听上去不那么在意,实际上已经将手机丢开,两手捞起被子堵眼睛。 但她或许又伪装失败了,因为电话还通着,里面又传来那个低沉柔软的声音。 “别哭。”他说,“忍一忍,明天就不会那么疼了。” “骗人。”顾慎如把手机扒拉回来,有点赌气。 “信我,骗你是小狗。” 顾慎如本来瘪着嘴,一听他这么说又没忍住想笑,“林小土,你本来就像小狗!” 以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梁芝总在背后管他叫“大狼狗”,导致她也跟着觉得他像狗。是那种高冷大黑狗,会护送你走夜路回家,但是从来不给撸,温柔的时候很温柔,厉害的时候很厉害。 “好,我像。”电话里嗤的一声轻笑。 “能睡着么?”转而收起笑意,他又问。 “不能。”顾慎如闷声答。是真的,难受得一秒钟都睡不着。 “那你把耳机戴上,手机放好。” “干嘛呀?”顾慎如一边纳闷,一边很快摸到蓝牙耳机连上了,“好了喔。” “好。”另一边传来回应。由于耳机的原因,那个声音像是忽然近了,也更深邃有磁性。“闭上眼睛。”他接着说。 顾慎如听话闭眼,感觉侧颈微微一麻,像是有人往脖子里吹气。“闭了。”她悄声回话。不知不觉地,她的心情相较之前已经平静下来一些。 “晚安,呗。” 此时耳机中的话语声也变得很轻,接着传来清澈的口哨声。哨音混杂着微弱的风,像幽凉的河水淌进滚烫的耳朵。 已经有很久很久,顾慎如没有听过这个口哨声。时间倒回去八年,老楼、法桐、小阳台,数不清多少次这个声音点亮了她十六岁的夜空。 风从窗口吹进来,带来夏夜特有的青草香。她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来,悄悄睁开眼睛,看见天上暗淡的月亮。 耳机里哨声悠长,是顾闲的曲子。 那首曲顾慎如虽然只听过一遍,但是记得很清楚。它是一首很美的曲子。 想起来小时候,总听顾闲说音乐有魔力,可以救死,可以扶伤。那时她不信。 现在开始相信了。 不知过了多久,顾慎如在口哨声的陪伴下终于睡着了。轻柔的哨音延伸进梦里,又送了她一程,直到她沉进深眠。 . 窗外夜风不时吹着,撩起窗纱。月色晦暗,空中没有星星,只有层云。 住院楼一楼的某间病房中,一个守夜的年轻护工好奇地起身开窗向外张望,想看看是谁这么晚在外面吹口哨,还吹得这么好听。 老旧的铝合金窗被拉开的沉闷涩响惊动了靠在墙边的陆别尘,让柔和的哨音戛然而止。 他所在的这一方照不到灯光,只有夜风兜兜转转。从远处一眼看过来,他瘦长的身形就像一棵在风里偏倒的树。 另一边的护工小哥从窗中抻头出来勉强看清人影,笑着说了声“继续”,然后就缩回去了,还特地留窗户开着。 陆别尘远远朝他比了个抱歉的手势,并没再继续。 他手里,电话还接通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跳,像心跳一样,有种令人迷失的韵律,同时又带着时间流逝的紧迫感。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