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叹了口气:“今天太晚了,我准备等天亮去找找,希望还在。” “操他妈的……”阚北又低着声骂了一句:“我们跟你一起去。” “算了吧,我只是耳朵不好,又不是眼睛不好,兴师动众的,到时候刘姐知道我助听器丢了,心里不得更难受啊。”池清霁摇摇头:“最近天天下雪,如果只是掉积雪里,应该没事儿,摔不坏。” 时间很晚,池清霁不得不压低声音说话,声音轻,进不到耳朵里去,有时候咬字都是囫囵的。 小黑和墩子听着难受,就哄她:“那你先回去睡觉吧,要明天真找不着了,我们凑钱给你整一个,就当压岁钱了。” 池清霁一听,乐了:“我也太牛逼了,四舍五入叁十岁还能收到压岁钱。” 开完玩笑,池清霁回到自己的小储物间,刚倒床上,就听门外传来敲门声。 “你们差不多得了……”她以为是墩子话没说完,还要来补充几点,开门就看阚北站在门外,直接扯过她的手往里面塞了一小迭百元钞。 “找不到了就去配个新的。” 池清霁摊开手掌看了一眼,崭新的,还都是连号。 “那找不到了再说呗。” 她递回去,但阚北不接,执着道:“你先拿着,找到了再还我。” 两人僵持了五秒钟,池清霁实在是冷得不行,便抽出顶上一张揣进兜里,剩下强硬地塞回阚北外兜,朝他笑了笑,说:“我先收一百定金,明天要真找不到了,再来找你要。” 眼前人笑得很真诚,一双眼睛弯起来,明明周围没有什么光源,却好像带着自发光似的,干净又明亮。 阚北盯着她的笑脸看了一会,还是没忍住,问:“鸡仔,四五年了,我都没问过,今天我能问问,你的耳朵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她的耳朵,是属于先天性的听力障碍,天生双耳听力就只有正常人一半左右的水平。” 多年前,池家的书房里,师生俩已经聊过这个事情。 当时他们就像是普通上课那样面对面地坐着,却是第一次聊起了与学术完全无关的话题。 “其实还好,面对面说话还是能听到的,吉他也能弹,就是只要稍微离远了一点,比如教室里隔了几排,就听不清楚了。” “小时候也让她戴过助听器,但是她戴到学校不是被同学借去玩弄坏了,就是被起不好听的外号,后来她回来大哭了一场,就再也不肯戴了,我想着她不戴也还是有大部分听力的,就随她去了。” 眼前的中年教授哪怕提及女儿缺陷,语气与目光依旧坦然,一双眼睛里全是温柔的粼粼波光,那相似的眉眼轮廓让宋薄言很自然地想到和池清霁的初见。 只不过当时她仰着脖子看他,眼睛里不是水波的微光,更像是炽盛的阳光。 也就在那天,他跟她说,不喜欢轻浮的女生。 这种对他人先入为主的误解,让宋薄言的胸口忽然被情绪堵了一下。 后来他在明知道池清霁对他有意思,还是答应这件补课的差事,也是那种情绪使然。 不过宋薄言当时答应了给池清霁补习,实际上他心里并不太清楚,这种不算严重的先天缺陷对一个人的生活有什么困扰。 直到有一天,他亲眼看见两个其他班的男生,就在池清霁的背后,故意作出很夸张的表情动作,压低声音叫她:“聋子,听得见吗,聋子?” 宋薄言觉得这种人真是无聊至极。 但不等他皱起眉头,他就远远看见池清霁转过身去,看着那两个男生,咧嘴一笑: “你们是傻子吧,聋子怎么听得到啊!” 清澈明亮的嗓门就像是在那一层的教室投下了一颗平地惊雷,炸得周围看热闹的同学都哄笑起来。 她没有一点被欺负了的委屈与难过,可能甚至都不觉得那是一种欺凌,站在人群中笑得就像是置身事外一样灿烂。 那是宋薄言第一次觉得,池清霁的名字确实很贴切。 清霁,雨停雾散。 天气晴朗。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