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真搬去观塘道附近的一幢老旧居民楼。 两室一厅,间隔成四间小房,全体租客共享一格厕所。本就逼仄的客厅,挤得像所有家具自带血缘关系,首尾相连,亲亲密密。若贼人进屋,都不知从何劫起。 程真租下靠近厨房那侧的次卧。 她在老明大押典当了所有珠宝首饰。递出的时候面无表情,又突然想起什么,扣下一条从未戴过的钻石项链。 是别人拿来讨好叶老板的玩意,他转赠给了程真。叶世文得势后,大把人投其所好,珠宝首饰,香槟美酒,恐怕还有靓女随侍。 分手了,把他想得坏些,这样自己才会好过。 店员抬眼一瞄,“识货喔,这条卡地亚,换作是我也不舍得卖掉。” 程真回视店员,“其他的,你看下值多少钱。” 离开老明大押,程真赶去银行,把所有现金存入。 她搭上渡轮,过了海。2月底,寒冬转寒春,亚热带气候的海岛,葱翠不变。颈上掐痕太深,久久未褪,白色围巾兜住程真苍白的脸,青天白日,她幽幽如魂。 暖阳打在浪上,无形的光生出了骨,随风四处乱捅,程真觉得刺痛,眯起眼。 她来到湾仔修顿球场附近。 二十年前,修顿球场的看台上下,过道里躺的都是道友。日吸夜吸,把红港的纸醉金迷与惨淡庸碌从鼻入肺,渗透颅底。其实很多人不知道,道友不一定贪图性欲。那一味快乐,好简单,连活塞运动都不用做,晕晕地,日复一日,懒得动弹。 那些不吸食的正常人,反而还在贪这贪那。 珍馐百味,有时候比四仔可怕。 麦笑琪跑着过来了。她穿一件长风衣,浅灰色,束在腰上分外窈窕。许是工作忙碌,人瘦了些,跑动的时候如鹿跃轻盈,脸颊红扑扑,盛满笑意。 她在湾仔庄士敦道一间私人诊所做前台接待。 “衰女,这段时间去哪里了?”麦笑琪在程真面前停下,喘顺气才开口,“现在才舍得来找我,我试婚纱都没人陪。” 程真抬手替麦笑琪掖了掖脸颊旁的碎发,麦笑琪一怔,然后笑了。 “你跟我去诊所坐下,我午休同你食饭。” 程真摇头,“赶时间走啊,没空。” “忙什么?白天又不用开工。” “我辞职了。” 她不敢出现在T-top。 麦笑琪略微睁眼,“换酒吧了?” 程真只笑,“嗯。下个月我没空去参加你婚礼,乡下有事,我要回内地一趟。”她从口袋掏出绒面长盒装着的那条钻石项链,“人不到,礼要到。Maggie,新婚快乐,祝你早生贵子。” 麦笑琪难掩眼角流露的失望,接过饰盒。 打开一看,她睁圆了眼。又抬头诧异地望着程真,视线在人与礼之间来来回回,慢慢有些酸意涌现眼内。 这个衰女,竟然记得自己当初那句抱怨。 “你哪里来的钱?买这么贵的!”麦笑琪嗓子堵了,扯着哭腔说,“傻女来的,送那么贵做什么,你不用买楼啦?不用为自己退休做打算啊!” “一条项链就能换一套楼?如果有这种好事,那你快点给回我。” “当然不行!送给我就是我的了!” 程真犹豫地问,“阿力,最近对你好不好?” “他敢对我不好?打扁他!”麦笑琪敛起泪光,笑得开朗,“那间屋收楼了,简单装修过,婚礼那日就安床入住,你过段时间来坐啊,我煮饭给你吃。阿力现在很听我话,装修都是按我想要的去做。你放心啦,男人嘛,有时候调教下也算是情趣……” 程真忆起麦笑琪每次分手那副要杀人的面孔,哭到花容失色,双眼浮肿,恨不得找个厉害神婆对世间渣男猛下邪降。 现在的她,比以前可爱。 不是爱情滋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