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浮在清平侯府门前下轿。 朱门铜钉下马石,高高在上的侯府,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未得功名前他常在深夜遥望府中灯火,想着他心底的姑娘。 她是侯府娇女,他却是沈家弃子,一脚踩在烂泥里的无名之辈,他配不上她,他只能躲在暗处默默仰望。 为了有一天能够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他拼上所有,将自己变成一柄锋利的剑,金殿之上帝王亲试,连中三元之时,他想到的不是功名荣耀,而是他终于能够堂堂正正走进侯府,去迎他心爱的姑娘了。 沈浮踏进清平候高高的门楼。 第一次来,是求亲,她时日无多,拒绝了他。 第二次来,是告别,冰冷棺木隔开生死,那个他放在心底珍藏的姑娘,永远离开了他。 第三次来,还是求亲,他在门外等了很久,听着里面争执哭泣的声音,最后姜遂出来,沉着脸点了头。 其实到现在,他也不明白姜知意为什么肯嫁他,起初他以为是因为有了夫妻之实,她不得不嫁,但成亲后他发现,她好像是喜欢他的,喜欢到无论他怎么冷淡,她都义无反顾。 可素昧平生,她为什么喜欢他? 有些女人大约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姜知意不是,她始终保有一份赤子之心,纯粹真挚,柔软轻甜地爱着他。 沈浮想不透,他近来越发看不懂她了,像今天这样突然跑回侯府,从前是从未有过的。 进垂花门,过穿堂,正房厅中林凝与姜知意并肩坐着,沈浮低眼,看见她红红的眼皮。 她哭过,为什么?沈浮上前行礼:“见过岳母大人。” 林凝点点头:“她不该擅自回来,方才我已经说过她了,她病中思虑多,你多照顾照顾她。” 是为着生病不适,所以哭了吗?沈浮思忖着:“是。” “回去吧,好好服侍夫婿,孝敬公婆。”林凝催着姜知意起身,“你好生养病,别再乱想乱跑了。” 别再乱跑,就是不要她再回来。姜知意强忍下酸苦,默默拜别。 长长的步道上走着貌合神离的夫妻两个,姜知意觉得累极了,这条路长得看不见尽头,然而终于,她来到了大门前。 轿子分列两边,姜知意不准备与沈浮一道:“你公事忙,快走吧,我自己回去。” 沈浮看她,神色淡淡的:“我也回家。” 作者有话说: 风清觉时凉,明月天色高——出自《子夜四时歌·秋歌》 第21章 轿子起行,姜知意撂下帘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出嫁时母亲的话仿佛又响起在耳边:“将来你若是后悔,不要向我抱怨。” 她果然后悔了,母亲也果然,不肯接受。 刚刚压住的情绪汹涌着又扑上来,姜知意拿过引枕,贴着脸紧紧抱住,忍住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姜知意抬头,觉察到帘外不同于丫鬟的脚步声。 下意识地推开窗,旁边跟着沈浮,他没有乘轿,不紧不慢地走在她窗边,漆黑的眸子看着遥遥的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姜知意吃了一惊:“怎么不坐轿?” 沈浮转脸,淡淡看她一眼:“你病得很重?” “不重,”姜知意连忙否认,“快好了。” 沈浮顿了顿:“病要静养,到处走动无益。” 许是错觉,觉得她薄薄的眼皮又红了些,她咬了下嘴唇,神色如往常一般温顺:“我知道了。” 她不再说话,抱着那个压金线双绣蝶恋花的引枕安静坐着,沈浮皱了皱眉。 他总觉得,她仿佛是错会了他的意思,他只是就事论事,病痛之中,原本就该静养。 但,他也没必要跟她解释,沈浮不再多说,一低身,坐回自己轿中。 窗户推开了一条缝,沈浮能看见姜知意,她关着窗,轿子远远落在他的后面,并没有要跟上来的意思。 他们极少像这样一道出门,仅有的几次,都是按着习俗在年节下回清平侯府,新婚头一年回门时,她红着脸,怯怯地问他能不能同坐一乘轿子,他拒绝了,后来她倒是没再提出过这种要求,但每次出来,她都会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