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菀的视线又一点点挪回霍砚的脸上。 他抿着嘴,闭气凝神,连面上的神情也带着少见的谨慎。 膏药抹上的幽凉感,唤醒了白菀弥留在骨子里的,对寒冷的惧怕,让她忍不住轻颤。 霍砚很快便察觉到,以为是自己没轻重弄疼了她,猛地收回手,眉心皱得越发紧。 踌躇了片刻,竟微微张口,幼稚的地冲着伤处吹气。 白菀却从他的脸上看出来几分手足无措。 他身上只穿着件荼白的寝衣,衣襟也没好好系,松散着露出大半的胸膛。 白菀记忆中的霍砚,鲜少着白色,就连贴身的中衣,也是灼灼红绯。 她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忍不住张口问:“你后悔吗?” 寂静的寝房内,突然响起白菀的声音,霍砚迅速转头看过去,她正睁着圆溜溜的眼,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白菀以为自己不会委屈,毕竟她和霍砚两个人,互相利用一报还一报,她也没什么好委屈的。 可在看到霍砚那张脸的一瞬间,看清他眉目中夹杂的心疼,这几天的挨饿受冻,担惊受怕,全部化作委屈一下子涌上来,催得她红了眼眶,眼泪也跟着往外掉。 那一颗颗砸落的泪珠子,变作千万根尖刺,将霍砚整颗心扎得千疮百孔,他看见白菀眼泪巴巴的朝他伸手。 “抱。” 霍砚垂下头,快速用帕子擦净手上残留的药膏,不敢挪动她,他便只好褪了衣衫爬上炕床,自后将白菀抱进怀里。 他将脸埋进她的发间,嗅着已经微不可闻的苦玫香,在她发丝上一遍又一遍落下浅吻:“对不起。” 听着霍砚低哑的嗓音,白菀本就溃堤的情绪越发泛滥,轻咬着唇,抑制着喑哑的泣音,哽咽道:“看在,你来得还算及时的份上,我就大度些,不计较你利用我了。” 霍砚似是静默了许久,久到白菀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她感觉她脑后的发丝被轻轻蹭了蹭,他低得近乎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你不必大度,你可以计较,你有权利计较,可以用尽所有的方式惩罚我,是我对不起你。” 终于,他终于将他们彼此摆在了同等的位置。 白菀没有说话,她忍着痛,艰难地挪动身子,和霍砚面对面相拥。 额头抵在他胸膛,听着他沉闷的心跳,归无定处的漂浮感渐渐消失,她就像一叶扁舟,被他牵着缆绳,牢牢系在他的船港,彻底有了归处。 白菀忍不住仰起脸在他下巴上亲了亲,还不等他反应,便快速缩回头,将整个人蜷进他怀里。 霍砚漏跳一拍的心跳,让白菀不自觉翘起唇角,又轻轻的,在他的心口落下一个吻。 她终究是抵抗不住眼皮发沉,没多久又噙着泪睡过去。 霍砚听着她渐渐平稳的呼吸,轻柔地抚摸着白菀的发,在这近乎安详的静谧中,一连数日不眠不休的疲倦,如潮水般涌上来,他却不敢闭眼,生怕眼睛一睁一闭,他又回到那找不见她的绝望之中。 随着他抬手,手臂上的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的佛珠,霍砚晃了晃那串珠子。 他这样的人,肯定不会被神佛怜悯,但她值得。 窗外响起鸟雀“扑棱棱”的动静,灯火通明的室内温暖如春,床榻间两人亲密相拥,如同鸳鸯交颈。 等天色大亮时,白菀才彻底醒过来,奔波劳累的后遗症也开始显露,除去伤处的疼痛,四肢带来的酸软也如同排山倒海,她几乎连根指头都动弹不得。 她睁开眼,烛火已经熄灭,外头朦胧的天色透过窗门照进来,屋内有些暗,看着眼前透着热意的胸膛,她有些懵。 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她和霍砚就这么抱着睡了一夜。 察觉到脑后发丝被轻柔地拨弄,白菀扭了扭身子,抬起眼,在和霍砚对视的一瞬间,粲然笑起来。 “你是醒了,还是没睡?”白菀话音还有些哑,带着绵软。 霍砚碰了碰她复又晶亮澄澈的眼,温柔地亲吻她的眉心:“睡不着。” 他整夜望着她的睡颜,从夜色浓稠到晨光微熹。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