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国太子营帐内,周天恩蹙眉凝望面前目光坚决的女子,心下踌躇。 「你当真不跟我们走?」 「恩。萧言命在旦夕,争的是分秒,你有伤在身,师傅带着你这伤兵已是负累,我无武功傍身,要是拖累了你们的步伐而来不及救萧言,那我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洛霜嘴角掛着温柔的笑意,语气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令周天恩躁动不安的情绪忽地沉静下来,只听洛霜用蕴含理解的声音开口:「他是你此生的至交好友,对吧?」 「……是。」一时,多年回忆略过脑海,在最失意的少年时光里,他们一起杀过人,一起被追杀过,赛过马、喝过酒,他们不是血亲,却胜过世上任何一对亲兄弟,思及此处,周天恩不再踌躇,只轻叹一口气,伸手将洛霜抱进怀里,有些不捨却带着决心开口:「等我回来。」 「好,我等你们回来。我在这里,能为你不在军帐做掩护,也能照顾小光和将士们,不会有谁为难我的。」洛霜语气淡淡,可手却不自觉地攥紧周天恩的衣服,只因心避不可地免眷恋起这般的怀抱。 「好,这里就交给我的霜儿。」周天恩感觉到衣服被攥住的重量,轻扬嘴角,微微垂头,两人呼吸相闻,鼻尖充斥着彼此的气息,周天恩轻声如呢喃似低语:「得妻如此,此生无撼。」 语毕,周天恩以极快的速度在洛霜的额间落下轻描淡写的一吻,趁着洛霜因羞涩而愣神的一刻倏地放开手,转身只带着一把剑迈步离开。 洛霜不自觉地伸出右手轻触似犹有馀温的额间,看着拉开帐门离去的周天恩背影,其系剑转身的背影如此坚定和自然,不像世上所谓高坐云端的太子殿下,只是一位江湖奔走的寻常侠士。 这一刻,很奇怪地,洛霜竟从中感觉到一股违和的熟悉感,似乎他本该如此。 自成婚以来,洛霜见到的多是温文浅笑的周天恩,本该见惯他在绸繆一切时的縝密,为他今日欲提剑千里的出行背影感到惊奇。 可事实上,看着持剑离开的男子,洛霜只觉得周天恩本该如此。 她知道的,在洛家湖畔说着决绝之语的男子不是周天恩,在大婚当夜说着利益算计的不是真正的周天恩,在暗枪叠影的宫闈中杀出一条路来的不是真实的周天恩。 儘管他把自己装成一位长期浸染于阴谋中而游刃有馀的男子,可真正的周天恩,他会因失手伤了母后而惶惶不安逃避一阵,他会因为吻了自己而不知所措打自己一巴掌,洛霜知道,他只是一位把所有血性藏起来的少年。 洛霜喜欢他的这分血性,半分年少无知,半分一往无前,组成了一分完完整整的情义。 少年出行,不需要有利可图,不需要瞻前顾后,不需要成竹在胸,只需一分情义。 盪山河,闯宫闕,拔剑千里,少年无悔亦无惧。 洛霜放下手,无声笑了笑,反覆如雋刻似的在脑海、心中回忆周天恩的背影,品味出丝丝寂寞与眷恋,祈祷着一切顺利。 * 周天恩出帐后,楚沐与任妍希已等在外头。 「小徒弟要留在这里?」楚沐见周天恩一人出来,略微讶异地挑眉,随后心领神会地扬起嘴角頷首:「她是对的。」 周天恩轻笑一瞬,意思明显—他的妻,自然是对的。可轻笑过后他将视线落到任妍希身上,神情转趋严肃,无视少女的侷促沉声问:「你也要去?」 「主子我……」任妍希畏畏缩缩地垂下头,还未说完却听周天恩又道:「罢了,或许,他心里是想见你最后一面。若真是最后一面……希望你能了他一个心愿,即使是谎言也好,不要让自己后悔。」 任妍希倏地抬头,神情有些茫然无措,心中迷茫地想—萧言的心愿?他的心愿,和我有什么关係呢?我又怎会后悔? 「好了,走吧,时间有限。」没有多作解释,周天恩淡淡开口,率先迈步,三人轻装简行,避过眾人视线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