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熙呜呜地出声,像是自己珍视的东西被别人欺凌打碎了般极度的委屈,他泣声说:“我要替你报仇。” 文斓很慢地摇头说:“我们还能相见,此乃幸事,你不要难过。” 燕熙哽咽地答应他:“好……我不难过。” 文斓的神色松开一些,血淋淋的眼在努力地“打量”他:“你近来开心一些了吗?” 燕熙一怔,没想到文斓竟还关心这等无关痛痒之事,他答:“我没有不开心。” 文斓似能明白燕熙所想,他不赞同地叹了口气,好似在和燕熙讲道理说心情不好并非无关痛痒。 他说的很慢:“你似乎一直不太高兴。近来,小王爷让你开心些了吗?” 燕熙一赧,心头酸涩,抹着泪说:“你……指的是什么?” 也不知北镇抚使叫人给文斓用了什么药,文斓竟渐渐有了力气,说话逐渐连贯:“我观小王爷为人,值得托付。你若喜欢他,不必惧人言。人生在世,痛快一场,风言风语不过是旁人嫉妒,你只管自己高兴就好。” 燕熙猛地愣住。 他恍然大悟又悲怆不已:文斓知道,从始至终全都知道。文斓在我面前一个字都没说,甚至亲眼见到方循又是送伞、又是接我,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其实,文斓并非粗枝大叶,只是在以这种方式让我感到自在,不叫我难堪。所以那日文斓才会叫我上北原王府的车,他自己快速地走掉,是想叫我宽心去见小王爷。文斓……只是想要我能开心一些。 燕熙泣不成声:“我……知道了。我很高兴,没有不高兴,文兄……请宽心。” “真好啊。”文斓感慨地握紧燕熙的手道,“当下最好,不要来日方长。微雨,珍惜眼前。” 燕熙任他握着,还是哭:“我知道了。” “怎么还哭。”文斓道,“我此刻很是畅快。微雨,不要为我难过。我将赴之所在,乃是胸中热血、心中瑶台。” 燕熙努力止着哭,问他:“是谁对你下的手?” “是谁?”文斓仰头望着不知名的某处道:“我原以为外廷尚有纠正之法,改良或是挽救之策。到了此处才知是我异想天开,朝政早烂到根子里了。政令不畅,阳奉阴违,内里混乱,对外软弱。一家不和,便要家破人忙;一朝不和,便是山河破碎。陛下九鼎至尊,然旨意出不了靖都,这山河姓着燕,竟是不知谁才是主了!” 燕熙听文斓说得动气,拍着文斓的手背安抚对方,说:“我带你出去,你留着些体力。“ 文斓说着猝然猛咳了起来,他咳得全身紧缩,燕熙慌忙地取出帕子去替文斓擦嘴角的血。 文斓按住燕熙的手,摇头道:“我出不去了,也不出去。仰天大笑赴死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死又有何惧!” 燕熙眼泪不住地往下滚,他不愿让文斓知道,是以忍得辛苦,哭得全身都绷了起来。 文斓看不见、听不清,却似知道燕熙的悲怆,他努力地勾出一个笑,对燕熙说:“微雨啊,不要哭,不要害怕。经此一谰,肖小小人,魑魅魍魉,已渐现身;风雨已至,大厦将倾,蠹虫虎狼必将覆灭。” 燕熙将哭声咽在喉间,整个人因震痛而呈现出某种僵硬的状态。 他看到了文斓从眼角、鼻孔和耳朵中开始往下淌的血水。 文斓却似无所觉,他盈血的双眼在用力的睁大,犹如他从前谈文论诗到畅快处那般瞪亮了眼说:“寒冬之下,执灯者尚在坚持;暗夜微芒,利众生者无敌。你要相信,无论这世间如何糟糕,总有人手执明灯,对抗暗夜,这种人无处不在。微雨啊,不要害怕。” 燕熙苦忍着哭声,泪水浇湿了衣襟,他紧抿着唇,难过地瞧着文斓,格外用力地握着文斓的手。 有这样的力道,无声地诉说着他的极力挽留。 文斓会意,稍凑近了说:“微雨,不要为我难过,我并不孤单。若有一日,你也走上这条路,你要记得,志同者就在身边。” 文斓的嘴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