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废江河万古流!”【注1】 真正读懂《执灯志》之人,是不会如此直白地评价的。 燕熙淡淡地观察着文澜。 文斓显然只是初读此书,并不晓得其中利害,更不晓得此书很快就会被列入禁书,而他方才那番言论足以被论罪了。 但文斓这种不加掩饰的剖白,还是叫宣隐动容了。 宣隐生出几分悲天悯人的善意,将书从对方手中抽出,说:“夜深了,快睡罢。” “难得遇到志趣相投之人,睡什么!我们秉烛夜读!” 文斓抢回书,还好心嘱咐,“你这穿的也太少了,倒春寒也能冻死人的。状元穷到棉衣都穿不起,我还是头一回见。” 话到此处,宣隐便顺着问了心中疑惑:“其实中举之后,县里和当地富绅自会捐资,文兄为何拮据?” 文斓理所当然地答:“人生在世不过一双筷子一张床,何必受人捐助?再者拿人手短,我若昨日拿了富绅的盘缠银粮,来日如何清算彻查他们?” 宣隐愕然了。 不止在于文斓甘于清贫,更在于文斓竟是存了这份心思。 文斓坐到灯下,见宣隐还杵在原地,不见外地伸手来拉:“贤弟不也这样想的么?你可是状元,尚且自持清贫,我这样又算什么呢?” 燕熙不喜被碰触,借着落座的动作,再一次巧妙地抽回了手。 若不是对方神情实在坦然,宣隐都要怀疑对方这样的亲近是否有旁的心思了。 这些年来,宣隐姿容脱胎换骨,经历过太多不怀好意的窥视和试探,知晓这副艳丽的皮囊能轻易蛊惑人心。 如此近的相处,眼前这人,竟是对他毫无杂念。 他这才生出几分友好之意,沉静地听对方激动地读着书中的句子。 得此纯然痴人为友,也是奇遇了。 只可惜,时辰真是晚了。 在文斓沉浸书中的某一刻,宣隐轻抬头,像是随意地拍了下对方,文斓便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宣隐将人扶到床上,给盖严实了。 他转身阖门,外头竟已不见他身影。 - 已近子时,靖都像一只沉睡的巨兽,有一人影急驰于圆月之下。 守城之人只当有飞鸟划过,并未警觉。 几个眨眼间,那人影已出了城。 - 城郊皇陵。 宣隐没有走正门,晃身直接落在了西苑书房前,轻轻敲门。 书房里烛光未熄,里头人听到声音,开门见到宣隐,熟稔地道:“殿下来了。” “老师久等了。”宣隐恭敬地行了一礼,“宣宅来了客人,耽误了时辰。” “先喝清心汤。”商白珩从食盒里端出一碗药,推到他桌面,“子时已至,殿下身子可受得住?” 宣隐正是燕熙。 燕熙落坐,面不改色地将泛着苦味的浓药一饮而尽。 这药里皆是寒凉之物,极苦极涩。他喝了多年,如今已不似当初那般苦得吐水。 他接过商白珩递过来的清水,漱了口,说:“还好,今晨用了双份清心汤,正午那阵扛住了。虽是月圆之日,好在夜里寒冷,倒也不觉火热难熬。” 周慈一直等在偏间,闻声过来,径直坐在燕熙对面,大剌剌地拿了燕熙手腕听脉,片刻之后沉声道:“殿下服了‘荣’之后,内热烧炽,冬日里还好,到了夏季更要难熬。‘荣’已过五年,药效不见减弱,反倒随着殿下成人越发炽盛。今年清心汤还得改配方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