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年来,路明常常会叹息。更多的叹息发生在独自一人的夜晚,如她和石野初识的那个夜,没有行人的街上,路灯成了安静的陪伴,她会拿出一支南京,从装模作样到深入肺腑。时间和频率帮助路明走入烟雾缭绕的世界。然而,她并不上瘾,她只是想有个伴儿,不说话、不询问、不激动、不快乐的一个伴侣,来和去都不突兀,时间刚刚好,大约一分半。当然,也因为白天的研究所比较忙,很少能闲下来,或者说能有孤独一会的空间,也因为晚上回到住所,她是被约束和审视的,她无法完全放松下来做一会无耻和肮脏的人。当然,路明并不觉得抽烟是负调的,只是它像一个开关,在点燃的时刻,路明可以放松的贴近大地泥土,和带着粪香的秧田融为一体,穿行在臭气熏天的桃林,独自开怀,她不在乎,也没人在乎她。她可以卑微低贱肮脏和丑陋,没人在乎,她也并不在乎。每想到此,她总轻盈的晃晃脑袋,像极了三四岁的孩童,呆痴痴的不明就里的快乐一下子。 “回来啦!今天很忙吗?饭做好了,一直在等你!”木然愉快的招呼路明。 路明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木然,疲惫的换好衣服坐到了饭桌前。牛腩看起来软糯筋道,和土豆混在一起,如同天作之合。这是最能打动路明的一道菜,不仅仅因为风味讨喜,更因为这道菜需要繁复的工序,从处理牛肉到洗净各种配料,从给牛肉单独着色到把配料按照不同时间投放,都很讲究,前后需要四五个小时,才能熬出一锅鲜美的佳肴。路明想起几年前第一次被木然带回家,他赤着上身,从背后看去,线条分明,好看的倒三角占据了路明的大部分心思,阳光斜照,烟气蒸腾,肌理明暗间,透着性感与感性,木然让路明就斜靠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的看他,等他。路明便像一只乖巧温顺的小猫,垂涎欲滴地用眼睛扫射他,抚摸他。木然那天就做了番茄牛腩,路明一眼一眼看着这个男人专注的从下午做到了晚上,每一步都惊心动魄,每一步也都一丝不苟。路明那时看在眼里,说不出一种踏实和感动。 路明看着桌上的这道菜陷入回忆。“想什么呢?快吃呀!”木然笑着盯看路明,但笑容僵硬,仿佛两个人之间隔着厚重的高墙,彼此努力维持着和谐的气氛。 路明回过神来,看着木然期待和审视的双眼,微笑了一下“你又做这道菜了,很麻烦呀,下次做点儿简单的吧!“ “怎么?吃腻了?“男人的笑收敛了起来,冷冷地看着路明。 “我心疼你。“路明同样回以冷淡的表情,言语却真挚动人。 “做这个算什么,我甚至愿意为你去死。“木然有些激动,嘴角下意识抽动了一下。眼睛直直的盯着路明。空气中仿佛飘着福尔马林的味道,弥撒在这样空气中的冰棺一定是不锈钢的吧,那种厚实的,在冷柜里比空气还要令人胆寒。 路明似乎已经很习惯这样上天入地般的对话和誓言,没有接木然的话。笑了一下,天真的看着木然“我都饿了,我们快吃饭吧好不好!“这样的桥段两个人彼此都很习惯,福尔马林的空气忽然就清新平静起来,这样剧烈的转换完全不符合自然的规律,但在这两个人之间却真实发生了。 木然给路明盛了一碗番茄牛腩,端到她的面前,还温柔的用勺子搅了搅,“乖,很烫,慢点吃。“ 路明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香气扑鼻,她竟然鼻头一酸,怕木然看到连同鼻头眼睛也酸红起来,眼睛始终低垂着,浓郁的汤汁入口,路明把眼睛闭了起来。味道依旧,那么动人和踏实。 路明的思绪难以自拔的又回到那天,她第一次去木然家,第一次吃木然给她做的饭,也是第一次和木然上床……这一切都像上天安排好一样,从此给她生活带来翻天的变化,让她注定经受撕裂和炙烤,然后修补她的洞穴,最后杀死其中一个她。 三年前,木然紧紧牵着路明的手。七月的夏骄阳似火,密不透风的空气凝滞在身上变成黏糊糊的汗液,从腋下和肋骨两侧向下流去,人和人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彼此透过皮肤的毛孔散发的热气带着生化武器般的威力,令人厌恶。路边一位父亲央求儿子从肩膀上下来,自己走一走,儿子肉嘟嘟的屁股在父亲的后肩扭动了两下,嘴里嘟囔着“累。”父子俩的衣服因为汗液搅动在一起,湿了一大片,父亲无可奈何的驮着儿子向前走去。迎面木然拉着路明的手越走越近,再不松开手,眼看要和父子撞个满怀,路明下意识要把手从木然手里抽出来,被汗水浸湿的两个人的手掌湿滑温热,但路明发现木然牵得格外用力,仿佛要把它攥出水来,直至拧干。路明看向木然,木然眼睛仍直视前方,一个侧身,手顺势一带,把路明紧紧搂在了怀里,父子俩从他们身边经过,两个男人互相致以微笑,清浅至极,甚至难以察觉,仿佛来自一个过来人对热恋男人的羡慕和鼓励。木然把路明抱在怀里并不松开,正午骄阳更是来劲,穿越149597870千米不偏不倚落在俩人身上,似乎要把他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