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玄策握紧了拳头, 喘着粗气, 他一个字也不说,只是死死地望着阿檀。 中间隔着一个崔明堂,阿檀和他对视着。 她是个过分娇怯的人,气得狠了,眼眸里浮起了一层水光,春波潋滟,带着无声的忧伤,就如同很久以前,她曾经这样望着他,可惜那时候他不懂。 “你不要再跟着我,不要再找来找我,昨日之事已随昨日去,两不亏欠,勿憎勿念,我只愿……此生都不要再看见你。” 不知是伤心还是生气,她没忍住,红着眼眶,睫毛颤抖着,落下一滴泪,但她直直地望着他,说得那么坚决,没有任何留恋的意味。 秦玄策征伐多年,他在沙场上受过很多伤,刀剑划过胸膛、穿透肩膀、刺入筋骨,鲜血淋漓,却都不如这一刻的痛。 她说,只愿……此生都不要再看见你。 他不受控制的,发出一声短促而嘶哑的笑声,还是什么话也没说,点了点头,后退了几步,“砰”的,重重地阖上了门。 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他有些支撑不住,摇摇摆摆地走了两步。 方才桌案被他掀翻了,椅子也被他踢散了,他就直接坐到了地上,那样大剌剌的,用一种粗野、颓废的姿态,坐在那里,急促地喘息着。 周行之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不,大将军不需要安慰,他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此刻,什么话都不能对他说。 过了良久,外面没了声响。 周行之踌躇片刻,出去看了一眼,又转回来,低声道:“他们走了。” “叫人拿酒过来。”秦玄策突兀地开口,声音有点沙哑。 周行之叹了一口气,出去吩咐了一声。 少顷,掌柜亲自领着伙计抱来了四坛酒。 刚才闹的动静有点大,掌柜的自然听到了,此时看见大将军浑身湿淋淋的坐在地上,掌柜只觉得心头发怵,差点想跪下来:“大将军,我们这里有姑苏梨花春、武陵琼花液、翠涛酒、金枝太禧白,都是上品陈酿,不知大将军喜欢哪种?” “都放下,出去。”秦玄策冰冷冷地道。 掌柜一句话不敢说,带着伙计一起下去了。 秦玄策随便拎起一坛酒,拍开了封泥,仰起头,直接灌了下去。 他喝得太急了,几乎是把酒倾倒入口,不时有酒液洒下来,溅到身上,和原先的水迹混合在一起,晕染成一片狼藉。 周行之今天本是有事来找秦玄策商议,被秦玄策顺手一起拖了过来,先是陪着秦玄策在曲江边骑了一溜马,又说要到登云楼来喝酒,直到此时看了一出戏,心里大约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忍不住摇头叹息:“你啊,何必,何苦?” 秦玄策不吭声,“咕嘟咕嘟”的,埋头喝完了一整坛酒,将空酒坛摔到一边,又拎起了一坛,继续猛灌。 周行之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抢夺:“够了,别喝这么多,你刚刚被人打伤,身上还没大好,需要好好安养才是。” 秦玄策不耐烦地搡开周行之:“你别管,让我喝,安养个屁,反正没人管我,伤就伤了,没什么大不了。” 他又开始说粗话了。 周行之苦笑了一下:“玄策,你醉了。” “我没醉。”秦玄策又猛灌了好几口,停了一下,他满脸都是水,似乎还有些温热的感觉,他狠狠地擦了一把,擦不干净,还是湿的。他想,他大约真的醉了,可是,他的声音却格外清晰,一字一字的,咬着牙,吐出来,“我也想喝醉了算了,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什么事情都不用去想,可是,我没醉。” 周行之竭力试图说服秦玄策:“你前几天才说过,不再理会她了,一刀两断,这种女人,不值得……” “屁!”秦玄策越来越粗鲁了,他恶狠狠地瞪着周行之,“什么不值得!老子拼死拼活,豁出命都不要,就是为了娶她,你再说不值得,老子一剑劈死你!” “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说的。”周行之好冤,冒死也要为自己申辩一下,“大前天晚上,你到我家来喝酒的时候说的。” “我说得不对,我后悔了!”秦玄策又一次重重地抹了一把脸,几乎是怒吼道,“我后悔了行不行!” 周行之所认识的秦玄策,天之骄子,执掌万军,威慑四海,他骄傲又自负,骁勇又果断,从来没有说后悔的时候,从来没有。 周行之一时有些恻隐,但是,大将军是不需要旁人来同情的,周行之沉默了片刻,只是干巴巴应了一声:“哦。” 秦玄策继续抬起酒坛,不要命地猛灌,他灌得太猛了,突然呛住了,剧烈地咳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腰都直不起来,可是他依旧停不住,一边咳着,还一边试图把酒倒入口中,好像要用酒水把自己溺死一般。 “你够了!”周行之实在忍不住,飞起一脚,将秦玄策手中的酒坛踢得飞了出去,砸在地上,“咣当”一声,四下裂开,里面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