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日,太子代高宣帝亲出城门相迎,曰:“父皇昔日尝道,大将军者,天降悍将,此国之幸也,此言果然不虚。” 秦玄策神色矜持,只道:“太子谬赞。” 太子话锋一转,又道:“魏王本与你同去凉州,前几日提前回了长安,似乎出了些许差错之处,惹得父皇大发雷霆,大将军可知是何事?” 秦玄策哂然一笑,并不多说。 及至到了金銮殿上,高宣帝龙颜大悦,论功行赏,传旨意下去,对严兆恭、薛迟、王开山诸人皆有擢赏,至秦玄策时,秦玄策却坚辞不受,反而跪下谢罪。 “北方防务乃臣之责,臣不能尽责,对安北之乱失察,此其一,臣当日本已赶赴北境,却耽搁行程,以至险些延误战机,此其二,二者皆臣之过,臣有负陛下圣恩,不敢领赏。” 高宣帝其实在文治武略之上皆是平平,不见得是个圣君,但他却精通御下之术,眼光独到,知人善用,赏罚公正,深得朝野上下之心。 秦玄策不到二十,官拜骠骑大将军,已是武官之首,同时承晋国公之衔,也已是一等爵位,殊荣之盛,为本朝罕见,高宣帝犹觉不够,此时见秦玄策自谦,他反倒捋须而笑。 “朕记得,玄策三年前未领大将军之职,年少轻狂,桀骜不驯,朕都被他气到了几次,如今却身具大将风范,进退得度,更胜其父当年,朕心甚慰。” 这般语气,俨然视之为子侄辈,亲昵异常。 所谓官位爵位皆不过是附带一笔,唯有帝王的宠信,才是最直接的权势。殿上众臣子闻得帝王言,心中或羡或嫉,口中却是整齐划一的恭维:“大将军武功盖世,乃天降破军之星,为陛下所用,足见陛下天命神授,功德无疆也。” 秦玄策之位,已封无可封,高宣帝遂再赏三千户封邑,另赐金玉之器。 至此君臣相宜,皆大欢喜。 稍后,高宣帝提及魏王,又命随侍的宋太监宣旨。 “……夫魏王李敬安者,冒朕之意,擅动兵马,未战而退,此阵前大不韪,本应赐死,念其尚有悔过之心,率军追击胡寇,颇有斩获,可抵死罪,着褫夺其亲王之位,贬为庶人,钦此。” 众臣闻言,不禁大为吃惊。 魏王,乃杜贵妃所出,贵妃宠冠后宫,十数年不衰,风头一时无二,贵妃所出魏王和云都公主,更是深得高宣帝疼爱,连太子亦也退让一射之地。 此次凉州之战,朝中众人对魏王所为亦有耳闻,然则,皇族贵胄大抵如此,本朝自□□、高祖两位皇帝之后,赵氏皇族皆不善战,如魏王这般能够上阵杀敌的,也算是难得了,不能要求更多。 文武百官们私下窃议,以为高宣帝大约要当庭训斥一番,再多的,或许杖责一顿,谁能料到,竟是这番雷霆手段。 官员们呆滞之后,很快反应过来,果然是高宣帝的一贯作风,赏罚公正,无一丝转圜。官员们更是信服,齐齐跪下,山呼万岁。 …… 秦玄策回到晋国公府的时候,魏王……不,如今已经是庶人的李敬安袒肩负荆,已府门前等候多时,见秦玄策车驾至,向前几步,一撩衣襟,跪了下去,两眼饱含热泪,深深顿首:“某有罪,向大将军负荆请罪,求大将军宽恕。” 此时的李敬安素衣布冠,神态恭谦,相比昔日高傲形态,可谓能屈能伸,真丈夫也。 秦玄策目不斜视,径直从李敬安身边走过去了,同时冷冷地斥责左右:“尔等职守何在,我秦府大门前,岂容这等庶人近前?” 左右玄甲军卫兵得令,立即上前驱赶。 李敬安恳求再三,卫兵毫不容情,拔刀而出,他只得狼狈地离开,临去时,回头望了一眼,目光森冷阴毒。 秦玄策未到内堂,秦夫人已经迫不及待地从里面迎了出来,踉踉跄跄地扑向儿子,人未到,眼泪就滚了下来:“我的儿啊……” 秦玄策单膝跪下:“儿子不孝,又叫母亲担忧了,儿子给母亲请罪。” 秦夫人把秦玄策从地上拉起来,前前后后看了一遍、上上下下摸了一遍,确认没有缺胳膊少腿什么的,这才松了一口气,流着泪骂道:“你这不省心的孽畜,再这么下去,母亲这条命早晚要交代在你手里。” 大将军得胜归来,所有人皆为其欢欣,唯有做母亲的心疼不已。 秦方赐和姜氏也跟在秦夫人的身后,姜氏这会儿看过去比婆母还金贵,由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地搀扶着。 秦方赐凑上前道:“自从安北的消息传到长安,母亲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哪怕后来捷报频传,母亲也还是一直牵挂着,如今二哥可算平安回来了,还得到了皇上的褒奖,这是好事。再说了,为江山效命、为君上分忧,乃二哥的分内之责,岂能推脱,母亲就别责怪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