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案子进展如何了。”太子的声音破开层层思绪传来, 如云囤雾集般的迷蒙于一瞬散开,男人思绪收拢,面上神色却未变,只长睫微抬, “大理寺那边派人来过,说是只有几个连诏狱都未进便吓得招了,剩下的一些个——” 他嗓音清寒,“刑部那边安排今日审讯。” 新税法的推行,总动了些人的油水,那批人闲不住,未曾想反而被大理寺寺正陈沂揪了小辫子,牵扯出税务贪污一案,其间涉及大大小小数十位官员,其中不乏有高位者于其间, 陆明钦如今在监议院领的闲职,可圣上特意于昨日宴后将此事交给他,让他陪同大理寺亲审,说是他太多年不见血,总要再寻回些血性。 圣上向来欣赏雷厉风行的手段,不然也不会如此宠幸邵远。 陆明钦并未回绝,只作平常事般领了命。 两人稍聊了几句,陆明钦今日审完人还要去谢府,是以并未多留,又待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匆匆离去。 诏狱里暗不见天日,只余几盏豆点大的油灯摇摇晃晃, 有卒吏来来往往,手里端着各种血水盆子,哀嚎声伴着长年累月积压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常人若是头一回踏入此处,必是为其中的惨状逼得俯身呕吐不已。 圣上先前所言陆明钦久未见血不过是随口的由头,几月前他坠崖时杀的人都比此次落狱的官员要多。 但他并不弑杀,见血时也无快感, 是以见着眼前之人血肉模糊的模样不由得轻蹙了蹙眉, 前任刑部郎中因着顶头上司贺延倒台,自是被捋了官帽子,于前些日子换了个人做。 那人正是太子手底下的,对陆明钦自是毕恭毕敬,此时见他拢眉,原以为是他对这些画面不适,禀报时难免小心翼翼, “陆世子,人晕过去了。” 陆明钦离那受刑之人并不算远,但更谈不上近,毕竟他待会还得见阿鸢,自是不能染上这里的血腥气。 修长如玉的大掌慢腾腾将挂在腰侧的鱼袋拢至怀间,官服外的月白披风也衬得一尘不染,连滴血星子都未沾, 他头也未抬,淡声道,“刑部审讯只能如此了?” 诏狱建于地底,常年不得见日,是阴潮虫蚁栖居之地,是以极度阴湿,虽说无风,却远比外头要凉的多, 阴寒之下,刑部郎中在此刻却被男人话中的意味惊出一身冷汗,他慌忙道,“是小的掌管不到位,还请世子明示。” 陆明钦掀起长睫越过晦暗扫向被锁链拉起的罪臣,他才受了刀刑,此刻身上无一处好肉, 前不久这人谄媚的嘴脸犹然在眼前浮现,未曾想竟是个硬骨头。 他接过边上小吏递上的帕子,将自己的指骨擦得干干净净、直至泛白,连缝隙都未落下——即便他从未动手, 确保没什么遗漏了,他这才缓声道, “寻些甜的撒到他身上,别让他死了,明日我再来看看。” 甲之蜜糖,乙之□□,牢里蛇虫鼠蚁足以摧毁人的意志,除非—— 陆明钦将帕子丢到盆子里,他有所念之人,令他心甘情愿抛却一切,包括身为人的本能。 * 陆明钦身上还穿着朝服,他将手里的披风仍到伴云手中吩咐拿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