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亭远接过,清点。 不是信不过二舅兄,而是宝音教过他,越是熟人,越要仔细,万一说不清楚,更伤情分。 “少了两文。”清点两遍,顾亭远抬起头道。 陈二郎惊讶道:“不会吧?” “我点了两遍。”顾亭远把钱串递过去,“兄台不妨再点一遍?” 陈二郎哈哈一笑,推过去道:“不必,我信得过你。”他揭开篮子上的布,摸索半天,忽然一挑眉头,“漏了两文!在这里!” 拿出来,递给顾亭远。 “多谢。”顾亭远接过,跟钱串放在一起,用手帕包着,放进菜篮子里。 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宝音说得对,熟人之间才要更加仔细。否则,就会伤感情了。二舅兄会觉得他粗心大意,他会觉得二舅兄昧他银钱。 钱货两讫,就该走了。但陈二郎叫住他道:“兄弟,你家住哪里?” “何事?”顾亭远没答,反问道。 “以后再想买书,我好去找你啊。”陈二郎大大咧咧的,勾住他的脖子说道。 仍找他买书?眼眸微垂。 “在清水巷三十六号。”很快,顾亭远回答,“家门口有株柿子树的那家。” 陈二郎笑眯眯的,又问:“那你叫什么?我叫陈二郎,是陈家村人,没什么本事,就是朋友多,兄弟如果有麻烦事,尽管去陈家村找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结实的胸膛拍得咚咚作响。 顾亭远听着声音,心里羡慕不已,答道:“我姓顾,名亭远。多谢兄台美意。” 两人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要散了。孙五娘着急回家,跟爹娘哥哥们说金来读书的事儿,而且她肚子饿了,想回家吃碗糖水煮蛋。 正要道别,就见顾亭远一脸钦佩地道:“能认得陈兄这等耕读人家,乃顾某之幸。” 陈二郎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啥耕读人家?咱家就我妹子一个人识字!” “这,这是为何?”顾亭远的脸上是真实的惊愕。上次他就猜测,宝音许是识字,今日一问,果然如此! 陈二郎刚要说什么,被孙五娘打了一巴掌:“走了走了!饿死了!” “下次聊啊!”陈二郎立刻失去闲聊的兴致,匆匆带媳妇回娘家。 顾亭远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遗憾。 挎着菜篮子,慢慢往菜市场走,思量着宝音识字的缘由。 这条街,他走过许多遍,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一心二用,买了一根萝卜,一包豌豆,两只茄子。 萝卜煮水喝,润肺除燥。茄子烧着吃,是今日的菜品。豌豆可以做豌豆黄,许多人喜欢吃这个,顾亭远打算做一点,让姐姐尝尝,若是味道好,以后可以每天做一板,支摊卖钱。 一夜夜入睡,一日日晨起,总还在这里,顾亭远便觉得,自己约莫的确获得了机缘,重回到遗憾发生之前,再活一世。 既然重新开始,便要有新的过法。他读书考功名,还得一年多,明年才有秋闱。姐姐舍不得花钱吃喝,他得想法子挣些银钱。还有,他想要宝音欢欢喜喜地嫁给自己,总不能还是穷哈哈的,让她吃口好的都心疼半天。 至于失去意识前,映入视野的绣花鞋,他已经不在意了。 已是前世之事,又有何可在意?退一万步,这不是机缘,只是大梦一场,他仍是会醒来,顾亭远也想好了——以死证清白,宝音总会信他。 至于别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