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什么叫爱?”杰米冷笑一声,“一颗会被激素所支配、被菌群所影响的大脑,谈什么‘爱’?人类所产生的一切情绪,都不过是一种盲目愚蠢的冲动而已,将这种冲动命名为‘爱’,自我欺骗,自我感动,并为之讴歌赞颂——你不觉得这些很可笑吗?” 菲奥娜侧头,仔细想了想,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很快的,两人面前的泡面泡好了,于是这一次的闲聊便也就此打住,接下来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很快分别。 杰米与菲奥娜的第二次相遇,是在半个月后。 那时候的杰米,其计划与布置已经将近尾声,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将这个令他恶心的世界彻底终止。 而就在行动的前一天晚上,杰米又一次遇到了菲奥娜。 就如同两人的第一次相见那样,菲奥娜依然是一副健谈的模样。 她主动与杰米搭话,并提到了上次两人谈论的话题。 “……其实你说的很对,人类的认识和自我控制都是非常有限的。” 菲奥娜说。 “人类眼中的三色视锥细胞能让我们看到数百万种颜色,但不到我们手掌大小的蜂鸟却能看到紫外线的颜色,这让我们人类在蜂鸟面前如同色盲;人类能听到的声音频率范围一般在20赫兹到20000赫兹,这样的范围就连城市里随处可见的流浪猫都比不过。 “并且与此同时,我们的大脑又会被无数种因素所影响。人们的口味变化,会受到肠道菌群的影响,你以为你最喜欢吃的东西可能并不是你最喜欢吃的,而是肠道菌群最想要吃的; “浪漫的一见钟情,说到底也不过是激素的影响。苯基乙胺、去甲肾上腺素、多巴胺,等。当它们存在时,人们享受着热恋的心情,而当它们消失后,人们的激情就会逐渐冷却,开始感到自己的爱人变得面目可憎…… “想要生存与繁衍,是因为基因试图将自己延续下去; “还有你最开始说的——越不受重视的人,越容易为不重视自己的人和事所付出,这也都是有相应学说、有据可循的。” 杰米说:“但是你还是有别的想法?” “是的。但我还是有别的想法。” 菲奥娜继续说着: “人类所看到与感受到的一切,都有自身的局限性,并且无论是人类自身的喜怒哀乐也好,甚至是对孩子的疼爱也好,都是在被激素所支配,以至于人类一直强调的‘自我’和‘独立’都像是根本不存在的虚假之说——如果说人工智能是被人类设定好的程序,那么人类就像是被激素与基因所控制的机器。 “然而,就算是被这么多的因素所影响和干扰,勒令着人们如动物一般混沌愚蒙,但依然会有偏离的人。人类本该平凡,可是当第一个人开始抬头望向无垠的星空,思考星星的距离并试图挣脱自身桎梏寻求真理时,那就是一种超越激素和基因的理想的所在、是人类的伟大时刻。 “你我都是凡人,都受到激素的支配,但当我们违背了基因的自私,生出了理想和追求、有了比延续自我生命和基因更重要的东西时,就代表我们也完成了自我的超脱,成为了追逐星星的伟大一员。这样的事,怎么能说‘可笑’呢?” 杰米冷笑出声:“追逐星星?你是说你?一个货车司机?” 菲奥娜并不生气,笑了笑,说:“货车司机又怎么样?货车司机就不能有理想吗?很多时候,人们会被困于生活和面前的囹圄之地,这是在所难免的,但只要还怀有梦想,那么人们总是会再次出发——或许是一个月后,或许是一年后,又或许是生命的临终前,我们总会启程的。 “人类的伟大之处,不就是在于我们永远都不会停下脚步吗?” 杰米质问:“你倒是说得好听,难道你真的觉得你的梦想和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吗?” “意义?什么是意义?”菲奥娜笑道,“我们生于平凡,行于当下,终于自我。哪怕我们一辈子都籍籍无名、抵达不了道路的终点,但只要能确定自己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哪里还需要什么‘意义’呢?” 这一次,两个陌生人的谈话再度不欢而散。 当杰米转身离开时,他感到身后菲奥娜的视线正遥遥地注视着他。 他走了几步,蓦然回头看去,发现菲奥娜看他的目光像是叹息,又像是可惜着什么。 杰米再度发出一声冷笑,掉头离开,再不停留。 数天后,也就是一切计划准备就绪,即将执行的前一天晚上。 杰米难得地回到了自己的租房,睡了个好觉,为第二天即将到来的伟大毁灭而养精蓄锐。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