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事官不敢抗命,将提灯暂挂到墙壁的铁钩上,行礼离开。 “卓相?当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如今也配称相了。” 郑镜堂于牢栅内正襟危坐,仿佛此地是在衙门官堂而非囹圄牢狱。 “你如果要恭喜那就尽快,你自己也坐过这个位置,知道多忙的。” 对郑镜堂,卓思衡的耐心却是半点也无,言语和神情皆是冷漠至极。 “恭喜?你真以为这个位置这样轻松么?你一时从龙之功,就不怕伴君如伴虎么?”郑镜堂忽然笑出一声来,“历来权臣哪个是有好下场的,你想创世所未有,却不知自己已无路可退。我便是你的前车之鉴。” “你不是。你只是一个野心失当的人,失去了一切,还将失去性命。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么?”卓思衡居高临下,站着看向牢栅内那张渐渐僵硬呈现怒意的脸,“因为你从来都德不配位。你凡事存私无公,与唐家沆瀣一气,为的是得到权势后为所欲为,却忘记圣贤之书里的教导,所以你才会有今日的结局,我与你是不一样的。” “你自己阴暗诡诈无所不用其极,心中渴盼权力的企图何曾半点稍逊于我?你竟在此大放厥词什么圣贤?”郑镜堂怒极反笑。 卓思衡不以为忤,语气比方才倒更加和缓了:“圣贤不是目标,应该是底线。可你从来都不懂。我做事确实不太光明磊落,可是想从阴沟里抓住老鼠,狸奴也要昼伏夜出才行。” “你这个小人,看似平和温润,仿佛君子,其实心胸暗垢,渴慕权势不择手段,你若有天垮塌,只会比我更惨!我眼看家族众□□小连枝尽数问斩,不日也即将轮到我了,可惜,我真是想看看等到你这个绝世的好兄长亲眼得见自己手足因连累而族诛时会有怎样的表情。” 郑镜堂的脸渐渐因为愤恨扭曲,但在卓思衡看来,这种诅咒无非是源于输家的自我安慰和憎恶,这在他眼中没有半点威慑。 “你竟知道自己是有家人的。你既然知道还敢去做这大不韪之事,我看你的家人在你心中也没那么重要。”卓思衡的面目随着话语逐渐冷峻,“可你在多行不义必自毙时,是否有曾想过,那些为你所谋而受尽其害者也是有家人的,他们何辜要被你的野心牵累?你将他人的性命和亲人视为无物,可你自己品尝到那份锥心刺骨之时,可有半点惭愧?你没有,你只觉得天道不公而自己输家而已。你错了郑镜堂,惩治你的不是天道,是我。” 郑镜堂颓然坐在地上,没有了那份骄矜,他的颓丧和寻常死囚没有半点区别。 “唐家和你以为权力在手就会高枕无忧,天底下没有这样好的事情,权力压在肩上不止是荣华和富贵,更是责任。不过你不明白这个道理也无妨,反正这道理你也用不上了。” 说完,卓思衡不再看郑镜堂,取灯提行,朝着甬道尽头的光亮行进。 典狱外的雪尚未有停歇的迹象。 他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只觉这一路走得十分疲惫。 不过当雪在他的身上融化时,他却感觉到一种诡异的轻松,好像今日该做的事都已完成,回去好眠后,明日还有明日的期待与忙碌。 这就是活着的感觉么? “这雪真大啊……”他轻声自言自语道。 然而司事官却听见了,他以为卓相是在同自己讲话,赶忙接上道:“大人,这雪比贞元十年那场可小多了!当年的雪可是堵得典狱门半高了去,里面的囚犯挨饿了一天这边才疏通。” 是了,卓思衡回想起那是他在帝京过得第一个冬天。 从贞元十年到如今,短短十五年,他却好像已度过半生。 不过,此刻落在他身上的,却是宣永一年的雪,这个年号对他来说意味着一个别样的开端,在经历掀天揭地般的波澜后,他还能站在这里被崭新故事里的第一场雪拂过眼角眉梢,这已是一种足够令人惊叹的体验。 卓思衡这样想着,冒着漫天大雪,迈出一步。 第239章 “中宗成皇帝的第一个盂兰祭礼已都安排妥当了,御驾七月十三离宫郊祀,七月十六班驾回朝,这是礼部拟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