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的沈相,同方才离去的沈大人是何关系么?他二人乃是叔侄。你参奏官吏,言及吏部疏漏,若在此间卡住,被中书省发往吏部,而吏部却不止一个沈郎中。草民不才,姓一个卓字,孔大人可否想过,我与如今吏部的卓侍郎,会否又是一家呢?大人再想想,您这封奏章在上达天听和落回我手中之间,哪个可能性更大呢?” 孔宵明听罢站住不动,许久后,缓缓转回过身。他眼中所含愤恨与悲凉已是蓄化作泪水,浸红眼白,强忍在眼眶当中。 卓思衡当即心软愧疚,差点就说出“你说巧不巧,我和他不是亲戚,我就是他”这样的话来,可为了言传身教,该狠下的心是必须狠一狠的。 面对含愤绝望的孔宵明,他仍旧决定照原计划行事。 不管卓思衡心中有多柔软,他的表现仍是十拿九稳的坏人,斟新茶一盏,推至空位前:“我邀请大人来是为霞永县百姓的安居乐业,我原以为大人最挂心的莫过此事,希望不是卓某的妄自揣测。咱们不如言归正传,谈谈正事,如何?” “你想拿百姓要挟我做什么?”孔宵明本就复杂的神情又添惊惧之态。 “草民不敢。”卓思衡笑道,“只想聊聊百姓与大人的近日之扰同明日之忧,不知大人是否有兴趣听听我是何见解?” 孔宵明再是直诤,听闻此话,也只能悲愤交加不甘情愿挪至卓思衡对面坐下,他心思澄明,如今已然明了,只凄怆道:“原来你孤身行走地方,不过是来试探底细,好要挟于我。怪我知人知面不知心,还当你是面缘知己,竟引以为友!说吧,你如此费尽心机究竟所谓何事?” 卓思衡觉得他的逻辑推理能力要是能用到正确的地方该有多好……就好像数学试卷大题里的几何解析,过程和公式的运用完美无瑕,然后代错了值得出错误答案,还是不能拿满分。 可惜。 不过作为老师,总要讲一下错题,不能只扣分不解释,这种行为和管杀不管埋一样,是不可取的。 “我需要孔大人的举手之劳,事成之后定有酬谢。” “我不想碰你的银子。” “大人,世上很多真正宝贵的酬劳绝非银钱,而是予人所需。比如眼下你最需要的就是霞永县的百姓能免除奔波之苦,不受杨刺史庸政所累,被迫停止农作而颠沛流离荒废田亩,杨刺史所为不过是为他自己在此次考课中免除劣评,本就不顾百姓死活。而孔大人你所图与他恰恰背道而驰,却因身份、官位与权势所限,只能隐忍不发。但我有一计,可以帮你解决此扰,若大人愿帮我这个小忙,我便以此当做酬谢。” 孔宵明努力不想让自己流露出惊骇,可听闻此惊世言语又如何能不作色? “你打算做什么?” 卓思衡看了眼手旁案宗,缓缓道:“你不日即将述职去到他县上任,交割之际,你需进入郡衙内府归档宗库,将手头文书与公案一一同文吏核对校验、画押存封,等待继任者奉命取拿,这期间我要你支走文吏,将这份原本伊津郡上交吏部的考课评案与郡内已修订改过完美无瑕的那份交换。” 孔宵明冷汗淋漓,自座位跳起,惊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让我公然偷换朝廷公文?” “也只有这样的勾当才能值得一县百姓的安乐,不是么?” 卓思衡的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孔宵明伸出手指在空中颤动而指向他半晌,不知是怒是惧,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后他颓然落座,以惊异目光看向卓思衡道:“朝廷公文调度自有规章,你不过是一脚商,竟能清楚至此,莫非……” 见这位弟子终于抓住此事真正的线索,卓思衡心头大喜,心道不愧是本人看重的人才,孺子可教。再往深处想想,再往细致里思索,答案便就在此! “莫非你不过是个掮客,替不愿出面的朝廷大员办事,想借考课大年除掉异己,才如此费尽心思以权谋私?” 卓思衡差点吐出血来。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