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铜钱洒给围观之人,这是他听说进士中榜后家人都会做得庆祝行为,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来表达全家人的喜悦,只能照着例子行事。 慧衡忍住眼泪,只说自己当不起,实在不大好意思,谁知卓思衡却立即否决道:“编书之事业在千秋,而妹妹编撰的书又是前所未有的‘造始’之功,这样庆祝我还嫌弃太简薄了!” 众人拥着慧衡往屋里走时去吃宴时,慧衡笑着悄悄附耳卓思衡道:“大哥花银子千万别大手大脚,我怕你到时候拿不出聘礼来娶心上人呢!” 卓思衡顿时面红耳赤,急道:“胡说!”可说完便似是抬眼心算一番,又凑近慧衡,紧张兮兮问,“好妹妹……咱们家……还有多少银子?” 慧衡噗嗤笑出来:“我逗你呢哥哥!咱们家长年累月受赏赐,又素来节俭度日,你去问问哪个五品官家里仆人的数量和家人数量几乎一样的?银子是够用,只是不知道,云小姐满不满意,愿不愿意嫁来替我们家管账呀!” 开完哥哥的玩笑,看着哥哥窘迫的样子,慧衡一天的疲累与兴奋里暗藏的忧涩一扫而空,同家人团坐吃了顿极其丰盛的欢宴。到了夜里,她却怎么也睡不着,又怕腹胀难眠,一个人行至花园里,又想起今日罗女史那串百感交集的泪来。 整个卓家此时只有卓思衡的书房还在透出蒙蒙的光亮,卓慧衡想了想,还是决定敲响书房的门。 “进来吧。” 卓思衡同家人说话时总有种慢悠悠的闲适感,这声音听着就能让人倍感安心,仿佛大哥在的地方就是家。 慧衡推门而入,见卓思衡仍是俯首案头,忍不住叮咛关怀几句,却反倒被哥哥温柔教训了不许太晚就寝。 她犹豫之际,还是决定将今日心中的忧悒如实告知…… “大哥,今天是这三年来除了你归来那日外我最开心的日子,可是见到罗女史的眼泪,我也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那么开心……”慧衡低头道,“这样说或许会让他人觉得我多少有些矫情自饰了,但却是妹妹由缘于心的感受。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因夜深了,卓思衡也不替妹妹倒自己的茶,只给她填杯热水道:“那让哥哥猜猜原因,如何?” 卓慧衡乖巧得点点头。 “《女史典》编纂之艰难我不必多说,妹妹你是亲身经历,无需多言。你与罗女史心中郁结或许会有感怀过往周折困顿之情,但更多的,我想是对此时与未来的迷惑同忧思。” 卓思衡挨着妹妹坐下,想安慰妹妹几句,但又知道此时妹妹需要的或许不是这样的话语,而是能畅直得坦陈心中所想,于是他才说道:“《女史典》一书在世人看来是大功业,可大家多把此当做一件政柄看待,长公主本就被他们当做触及皇权的一道捷径,此时她炙手可热更加非比寻常,众人眼中便只有这更大的机遇,何人真正有期待此书背后真正编纂的目的呢?阿慧你不是他们那样的人,你的心中编成此书是为天下女子造福业,希望她们能读到本朝女子恢弘不凡的经历并以此明志,求得人生其所,不再囿于小方而非天地之间……大哥在朝堂上整顿学政,总将凿民生之耳目挂在嘴边……但民生之耳目也不单单是读书人是男子的耳目,女子的耳目也是耳目,可今日之事,达官贵人前来相贺,所贺是权势和富贵,却不是你与罗女史心中所向,故而你们才在该当一醉的好日子里忍不住伤怀,我说得对么?” “大哥……”卓思衡说到一半时,慧衡便已经落下泪来,叫过一声后实在忍不住心绪,靠在大哥的身上哭了起来,“我只觉得憋闷,明明这样好的一部书,我们编出来它就为了让它做台阶做跳板么?朝堂上的事便是如此便该如此么?这样的书如果只是束之高阁,那这三年,长公主是为了什么,杨家妹妹是为了什么,罗女史和我又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大哥都明白你的难过。”卓思衡揽住慧衡颤抖的背脊,轻拍道,“阿慧是唯天下至诚之人,所感所见入心纳神,必有所忧所劳,这样只会让自己疲敝,咱们要做万事通心却不欺心的那种人。” “大哥说得怕是圣人吧……”慧衡泣声连连道。 “阿慧错了。谁云圣达节,知命故不忧?” 卓慧衡抬起头来,不假思索将哥哥所说刘琨的《重赠卢谌》的后面句子接下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