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哄皇帝开心,这是一种政治需要。皇上自从主政以来,处处拿太宗的政事做榜样,屡屡引政处置事宜,均出自太宗实录,并非他真的是太宗的忠实拥簇,而是他需要给自己树立接近太宗的形象来营造权威感与帝王形象。 所以卓思衡的做法简直就是让皇帝的心坎里涌出难以估量的喜出望外。 皇帝当即提笔钦书“经纶范世”四个大字,叫来匠作监的内侍,吩咐尽快营造成匾额送至国子监,又命光禄寺筹备筵席,准备在崇政殿大宴天下选进学士。 安排完全部,皇帝看着卓思衡道:“云山,朕选你来执学政牛耳,果然没错,虽前几日略有波澜,然你也算劳心抚平,臣下一心为国治学,是你为公识得大体,自己却受了委屈,朕都明白。” 听到皇帝说自己受了委屈,卓思衡很努力才忍住笑,忧思满目深情道:“臣自幼支离,为求学奔波劳苦,一直以来便想大庇天下寒士,心怀读书人再无臣之哀碌享沐学风之志。是陛下给臣这样的机遇,臣如何不倾尽全力以报此知遇之恩?” 回到皇帝身边,自己的演技不但回到了巅峰水平,甚至还更有精进,真是妙不可言。 “朕原本还担忧你因年轻,太过激进惹来旁人的非议,使得自身困顿,但你游刃有余,朕也放心了。” 九五之尊的演技果然不输自己。要知道皇帝担心的可不是他卓思衡是不是被人非议攻讦,而是目的是否达到预期,又是否添了麻烦引发朝野震动给他的统治带来隐患。 虽然知道表象背后的真实,但卓思衡还是欣然接受了这一安慰,并且再度表态自己绝对在所不惜一定完成任务。 然后,他又向皇帝提了个小小的建议: “陛下,宫中经筵不比国子监内讲学,于诸位鸿儒来说皆是得仰天恩的德化,对于宗室诸位亲贵,也都是不世遇的千载良机。陛下忧心宗室子弟不思进取,不若借此机遇,令诸位仰止学问大家,也好瞻仰陛下虽享尽天下,却仍是虚心若渴求学不竭,若经此一役仍是不能感化,臣实在不敢相信竟有如此冥顽不灵之人了。” 皇帝是个演技派,又多少有点表演型人格,能让他在更多人面前表演礼贤下士的古帝王之风和太宗的文治决心,他必然会答允。 那些宗室的子弟连课都听不下去,经筵上鸿儒们毕生总结的高深学问也定然入不了耳。 可是没有办法,皇帝要他们来,皇帝还在认真听,他们就得陪着听完,否则便是不忠。 “还可命宗室子弟听完后,再书感怀之论心得之要,陈于陛下亲自品评,这样宗室子弟若有贤才,陛下也可用之。若皆言有所出,辑录成册彰显文治也未尝不是美谈。” 我真是太坏了。 卓思衡忍不住想。 皇帝当然同意,他并不喜欢这些不学无术的宗室子弟,希望他们吃点没文化的教训,君臣二人一拍即合,就照这么办。 皇帝喜欢陪他演戏的人,卓思衡就更进一步,给他当导演当编剧,甚至还兼任制作人,满足皇帝担纲绝对主角的需求。 双方在友好的氛围中结束了此次会谈。 而被害者们仍然不知道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飙戏很累,但确实很过瘾。 走出天章殿年仅二十八岁的卓直学士望着十二月灰幽幽的天空感慨。 第112章 隆冬深寒,雪絮如绒。临近年节,酒肆茶舍都在雅间内添置了盆养的水仙,朵朵莹润玉瓣高洁皎辉,浓郁的香气也被橙红火亮的烧炭小炉烘烤得弥漫暖甜。 只是如今酒肆雅间再清净雅致,也被四下隔壁无休止的吵闹破坏,那些尖锐的、亢奋的、富有穿透力的声音不断冲破墙壁,闯入卓思衡这边厢的耳朵。 “松善先生学贯五经,之中又以《书》最为精达,将他作为开坛第一讲,实至名归。” “不见得,只推显学不重其他,我看国子监是太世故而僵,只重科举学问罢了。论人望论治学,樊引樊先生都该是首座讲论之选!” “王兄这话就偏颇了,难道我们不是士子,不为考学仕途么?尹松善先生本就有门生众多,佼佼者上次科举名列前茅,寻常他只在江州坐堂授业,如今能入京谈道,以精识书经惠及我等士子,岂不妙哉?” “你们不过是按着自己的喜好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