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晚风习习。我看着房檐,想上去,坐那吹吹风。 上不去。这毒解到现在了,也就是让我催动内力时受的苦没那么严重,还是用不了内功。爬柱子攀房檐勉强上去也会被拖下来,因为“太危险”。 爷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现在上个房都不行了。 我听见一些嘈杂,抱起手臂。肯定是“陛下”到了。我可不会去迎接他。他干嘛干公务的时候老得叫我在旁边呆着?他真是有病。他在那清清静静地批奏章,我在这儿清清静静地看星月,多好? 他的脚步声近了。他在我旁边站定。 “看什么呢,阿信?”他问。 “听说这里闹鬼,”我说,“看看有没有鬼。” “鬼在瓦顶上闹吗?”他说。 “你要来,想必鬼也不敢在下面闹。”我说。这是旧日军营里传的埋汰魏弃之的话,魏长官那个劲鬼都怕他。我想他肯定知道。 他笑起来。 “这里看不清楚,”他突然抬手挽住我的手臂,“我们上去看吧。” 我脚下一空,被他带起,同他一并飞身上房,在殿顶站稳。放眼望去,几乎整个灵泉宫就在我们脚下,极目远眺,夜色里朦朦胧胧漆黑一团的那处城关就是中京都。今是大晴天,月亮也好星星也好都清清楚楚,闪闪亮亮。说来也真奇怪,人为什么会觉得一片漆黑的夜空上这些闪闪的星子好看?要说亮,正午的太阳才亮,可没人觉得正午的太阳好看——也是不能看的,看一会就眼就不行了。 “如月之恒……”我听见魏弃之说。这好像是一句诗,我忘了是说什么的诗了。我等着他接着说,他却又不说了。我转头看他,这时候他正好也转过头来看我。他没有在笑,很难得的是我觉得他好像很高兴。可是因为我看向他,因为我的表情和眼神不是他想要的表情和眼神,他渐渐又不高兴了。他握住了我的手,越握越紧。我皱起眉来。 他突然松开了我。他说:“这里景致不错,你等我一下,我去拿酒,你陪我喝一点。” 然后他就真直接翻身下去了。 我想,不是他想喝酒要我陪他,是他觉得,我会喜欢坐在这里,看着这样的景色,喝点。 他走后才发觉,周围没了建筑遮挡,风还挺大的,吹得有点凛冽。我抱起双臂,走了几步,余光看到了侍卫——在一处阴影里的侍卫,一眼扫过几乎很难发觉。 在盯着我。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往殿顶边上又挪了几步。令我失望的是,对方一动不动,好像他的任务只是盯着我,记下我的一举一动。 我于是不再看他,完全站到边沿上。下面有个侍立的人抬头看了我一眼,好像吓了一跳,但是也没有做什么,立刻把头低下去,装作没有看到我。嗯,下面还有房檐拦一下,要跳得往前使劲跳,还要半空中调整一下方向,头朝下才稳。 我微微弯下腰。我想起冬天,我坐在湖边,桃林路过,问我:想跳? 想不想跳,没有意义。先得看看,跳的成不。那时候跳不成。这时候…… 我想跳吗?我问自己。 几乎就是我在对自己发问的同时,有一股力量猛然推了我一把,我猝不及防,失去平衡,往下跌去——后领随即便被抓住。然而他没把我抓回来,让我就这么悬空着,完全靠他的手和脚尖那一点在支撑才能不摔下去。我感到心在胸膛里砰砰地跳,冷汗从后背呼呼地冒。我听见魏弃之对我说:“阿信,想死?” “没有!”我立刻说。我可还记得他之前威胁过我什么,我要是想死,他就把我四肢断了。 他的笑声清楚地传进我耳畔。他说:“阿信,我不骗你——你让我松手,我就松手。” 风在我耳边刮过,像确实有鬼在哭。地上的人都垂着头,静立在原地。我如果摔下去,那里正好挺空的,没人能来得及救我。 头朝下,就行了。 对他说:松开我。 我没说。我盯着飞出的房檐,磷磷的瓦片。我没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说……不,我知道。 我平日里经常爱胡思乱想,想些没头没尾的事。别人听了觉得我怪不得老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