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盼夏一边慌慌忙忙地想原来戴了眼镜也看不清吗,一边迟疑着将脚伸过去,落在他膝盖上。 她为展现自己的窘迫和贫困、伤口而羞耻。 又庆幸自己刚刚在泡完脚后干干净净地剪掉了所有的指甲。 不然,现在的许盼夏打死也不会将脚伸过去。 就像夏天跑完操,她腋下和脖子上全是汗的时候,就绝对不会再故意走快、赶上叶迦澜班级的队伍去偷偷看他。 青春期的少女拥有着一万种隐藏自己不美好的魔法。 他的腿是热的。 冬天的叶迦澜仍旧穿运动裤,不过变成了深灰色,他很少穿牛仔裤,一年四季的运动装扮,休闲舒适。许盼夏一双有冻伤痕迹的脚,首先感受到纯棉的质地,其次才感受到那绵绵不断、蔓延来的温度。 许盼夏咬住唇。 她的脚被冻伤的地方有三处,左脚两处,一个在大拇指侧面上,另一个在小拇指下方,右脚则是冻伤了大拇指。最开始冻伤的那一年最痛苦,因为在脚上,走路时和袜子在一起,难免会黏连,每天晚上都要小心翼翼地撕开,袜子顶端的血迹怎么洗都洗不脱,涂上药膏也没什么用,只会得到一双和脚、血、药膏一同黏住的袜子。 等到天气暖和了,这块儿皮肤才渐渐好完全,可惜还是留下一道疤,一道浅浅的,深色的疤。 这双有了疤的脚,现在都踩在叶迦澜的大腿上,膝盖上约十公分的位置。 叶迦澜拆了药膏,拧开盖子,撕去银白色的封口膜,挤出一些,用棉签蘸着,低头。 不用问是哪里冻伤了,一眼就能看到,这三处都是发红、微微肿起来的,连带着这几根脚趾也胖了一小圈,可怜极了。 他用蘸了药膏的棉签轻轻贴上去,打着圈儿转。药膏凉,激得许盼夏打了个哆嗦。 叶迦澜抬头:“疼?” “不,”许盼夏说,“……有点怪。” 叶迦澜:“哪里怪?” “我说不出,”许盼夏说,“可能……我觉得这样有点奇怪。” 她小声:“以前只有妈妈这样给我擦过药。” 叶迦澜说:“不奇怪,之前我爸也这样给我妈擦过。” 他还是第一次提自己的母亲,许盼夏想到自己和妈妈的身份,不做声,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低头眼巴巴地看在她红肿创面上温柔打转的药膏。 叶迦澜太温柔了。 哥哥太温柔了。 温柔到令许盼夏无所适从,尤其是创口本来就因为冻伤而红肿发痒,痒到让许盼夏恨不得狠狠挠几下——当然,挠是不行的,一旦挠破了更难愈合。蘸着药的棉签是凉的,本来能起到一定的舒缓作用,偏偏他下手又这样温柔,温柔到好像并不是上药,是逗弄—— 打住,打住,不能继续想了。 许盼夏尝试着不用那些奇怪的词语来形容现在的场景。 虽然现在的局面已经足够奇怪了。 许盼夏呆呆看叶迦澜的脸,看他镜片下澄净的眼。 他神色专注到并不像是上药,而是在创作伟大的艺术作品,是绘画。 叶迦澜说:“我之前和你说过吗?我妈刚嫁给我爸的时候,我爸什么都没有,没有房子,也没有车,只有一份苦哈哈的差事。” 许盼夏摇头。 “像你看到的这样,我爷爷家庭……怎么说呢,并不算多么贫穷,所以能供我爸读书,但也不算多么富有,一般家庭吧,”叶迦澜说,“那时候我妈家生活条件比我爸要好很多,我外公做生意,卖衣服,有两个分店。” 许盼夏安静地听。 “那时候结婚,我外公一开始也是不同意,后来和我爷爷、我爸谈了很久,才同意了这门婚事,”叶迦澜说,“结婚后,我爸辞了职,跟随外公做生意——算是半个入赘吧,我外公只将钱给我妈,让她负责管理钱财,这样一直到我妈过世。” 许盼夏问:“是意外吗?” 叶迦澜摇头:“是心脏病。先天性的,没办法,那时候医疗水平还不够好。”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