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陈绵绵有很多觉得自己很没出息的时候。 比如高中时老师才讲过一遍的数学题,课后却依旧解不开的时候;比如大一开学一个人在南城迷路,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人,却因为听不懂方言而错过的时候。 亦或是程嘉也刚刚才不经意地把她的心撕成一片一片的,转头装作无事发生,问她要不要留下来,而她竟然还鬼使神差点头的时候。 这最没出息了。 可是她没办法。 坚硬的人往往不常交付真心,平和待人,冷静自持,但一旦甘愿打开封闭的蚌壳,就会露出柔软的肚皮,将费心打磨的珍珠双手奉上。 从她那晚在夜风中看到程嘉也的侧脸起,她就再也没办法控制了。 喝了一口的可乐被冷落在旁,落日西沉,留下最后一抹余晖,把交迭的影子拖得很长。 “完了吗?”程嘉也单手掐着她的腰问。 没头没脑的一句,但陈绵绵知道他在问什么,于是静默地点点头。 睫毛低垂着,从高处的视角望去,侧脸恬静温顺,长睫微微颤动,不易察觉,将低落的情绪掩饰得很好。 程嘉也后背往后一靠,手指曲起,很轻地叩了叩腿侧。 再没有默契,在这种事上也应该有默契了。 陈绵绵依旧垂着眼,很轻地抿了抿唇,迈开两步,分开腿,慢吞吞地跨坐上去。 手臂刚环住他的脖颈,衣服下摆就被撩起。 一阵若有似无的凉风吹过,一只手已经熟稔地探进了衣内,握住纤细的腰肢。 刚握过冰可乐罐的手还带着凉意,有力且带有掌控欲地扣在腰侧,让人下意识轻微一抖。 陈绵绵手指蜷了蜷,花了几秒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准备好承受冰凉的触摸后,却发现那只手没再急着往上。 顿了几秒,她略显困惑地望向他。 程嘉也依旧靠在沙发垫上,神情很淡,若有所思地审视着她。 瞳孔漆黑,目光平静,却锐利。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时间仿佛被一分一秒地拉长。 陈绵绵睫毛颤了两下,迅速移开视线,企图中止这场胜负明晰的博弈,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好片刻后,程嘉也终于开口。 “哭了?” 是个问句。尾音略微上扬,却听不出几分疑惑的语气,反而更像笃定又悠闲的结论。 陈绵绵默了一瞬,盯着玄关地砖上映出的光点,下意识否认道,“没有。” 程嘉也盯了她一会儿,没再说话,但也没动。 渐暗的天色在他眉眼上笼了一层浅淡的阴影,看不真切神情,只能看见他目光依旧平直,直勾勾地望着她。 气氛莫名其妙地僵持着。 陈绵绵视线落在玄关处。 纤细娇小的身影坐在他腿上,却坚持不看他,只留下一个睫毛颤动的侧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腰侧那只手已然被她的体温烘暖,程嘉也依旧没有动。 他像是游戏的国王,是带有上帝视角的造物者,平静又冷淡地俯视着她的情绪。 陈绵绵终于受不了似的,她倏然从他身上起身,往后退了两步,伸手把微皱的衣摆扯下来。 “我先走了。”她说。 后退的脚步声和匆忙的道别混在一起,显出几分狼狈和仓皇来。 她可以承受因为自己期待太多而带来的落空与低落,因为早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之间就划定了明晰的楚河汉界。 是她想要太多,是她越界,受伤理所应当。 但她没有办法忍受程嘉也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审视着这一切。 他不懂吗? 他分明是懂的。 从他那句看似疑问实则笃定的问句开始,甚至从他望向她微微泛红的眼眶第一眼,他那么敏锐的一个人,早应当洞若观火。 只是隔岸观火罢了。 袒露脆弱是一场大冒险。 如果她足够成熟,就应该在他说“谈恋爱记得告诉我”的时候,笑盈盈地应一句好啊,落落大方又惯于伪装,以此维持这段见不得光,却仍然让人眷恋的关系。 但她没有。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以至于露出他无法忽视的马脚,变相地逼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段关系。 归根结底, 是她太脆弱了。 陈绵绵紧紧攥住包,快步往外走的时候,似乎听见程嘉也喊了她两声。 那声音依旧低而缓,带着惯常的语调,不疾不徐,显得散漫而又游刃有余。 胸膛不受控制地急速起伏,心脏收缩间,仿佛有刺痛感。 你看。 慌乱地反手关掉厚重的防盗门时,她在心里想。 多好笑。 他连在你的想象里挽留你时,都是高姿态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