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明瞭前路方向,顺便向差役买下一匹马,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共乘着往城门走去。 「怎么不买两匹?」 方祈有些不满的瞄了瞄腰间的两条铁臂,背后贴着一面坚实的胸膛,双手不甚自在地拉扯着韁绳。 「我不懂得骑马啊。」 李旭曦笑得一脸理所当然,松松地圈住他腰肢,但觉纤细柔软,心中暗乐。 「西域人都在马背上长大的,理应十分擅于驾御马儿。」 「小弟资质愚钝,就是学不懂,行么?」 「李公子武功那般好,谈何愚钝……」 「武功好,不代表就懂骑马,这是两码子的事……」 二人坐在马背上拌嘴吵闹,不经不觉便接近城门。 却见大路旁边均聚集了许多流离失所的灾民,骨瘦如柴,蓬头垢面,衣衫襤褸,有的摆了钵子在乞讨,有的哭哭啼啼,跪在一张草蓆前,蓆子捲起重叠着,里头裹了一具躯体,猜想是在卖身葬亲人。有些年老体弱的,早已撑不住,躺在草堆上奄奄,濒于死亡。 李旭曦从来未曾看过这种阵仗,只觉满目疮痍,哀鸿遍野,顿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及至城门,乍听有孩童哭闹的声音,循声望去,半大的女孩儿正一手抱着襁褓,一手牵着一个约莫三岁的小弟弟,身后还拖着两个年纪稍为长一点的幼童,手中拎着小钵在行乞。 李旭曦于心不忍,掏出一锭银子扔进那钵子里。女孩儿微微一怔,旋即万分感激地冲他躬身,一叠声致谢。他忙不迭摇头摆手,跟前却忽然冷冷地蹦出一句:「妇人之仁。」 方祈语气漠然,手执韁绳引着马儿徐徐前行,竟是对那些孩子视若无睹。 「你不觉得他们很可怜?」 「芸芸灾民,这么做能帮得上多少,只是徒劳无功而已……」方祈淡淡说道。 言罢,背后蹭地吵吵闹闹起来,李旭曦扭头去看,一名流氓明目张胆地抢了那女孩儿的银子,被小孩拽着衣摆纠缠不清,怒急之下气冲冲动起手来,将孩子们打倒在地上,抬起袖子虚掩住脸庞飞快地跑开了,留下孩子们在那里嚎啕大哭。李旭曦气愤填膺,正要追捕那流氓,方祈却伸手拉住了他。 「没用的,帮了这回,以后又如何?那些孩童孤立无援,早晚还是让人欺凌去,灾荒时,易子而食,析骸而爨,不过世态常情,还是算了罢……」 他这么一说,倒有些许道理,李旭曦心中虽仍愤慨,终是收手作罢。 二人赶在入黑前进了县城,城里的情况相较乡下地方可好得多,居民表面上生活如常,大街小行的舖面依旧开门营生,只是街道上稍为冷清寂寥一些,也不怎么见到老百姓走动,间或有三五个擦身而过,脸色尽是一片愁云惨雾。 方祈本打算逕直朝县衙走,然而没带鱼符,与县官也是素未谋面,人家可不会轻易接见,转而想起,他还不清楚宋璟章那边的状况怎样,便向路人打听近日有否外官到访,可惜得到的答案都是摇头晃脑。 眼下能做的唯有等待官队到来,二人于是在一间小客栈落了脚。 在荒山野岭露宿了整整一个月,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睡在床上,李旭曦一步进房中,立马扑地一声栽在那床软绵绵的被窝里。由于江河缺水的关係,当地仅靠下雨时用大桶子将雨水收集储备,每日量入为出,不可多使分毫,故此客栈只供应每房一个脸盘左右的热水,让投宿的客人洗漱抹身。 李旭曦没怎么在意,反正出门在外,甚么事情都很随便,凑合着过便是了,却难为了素喜洁净的方大人,阴霾的面色一直持续到晚膳。庄稼失收,客栈只有简单的小菜和清茶。两人静静地用完饭,便各自回到房中休息。 不晓得是不是习惯了郊野清幽,李旭曦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夜半也不能成眠,烦躁地挠着头下了床,走出房间,跳到屋瓦上观赏星空。 县里上下俱已安歇,偌大的院子里只馀风吹草动的声响,仰望着满天的繁星,一轮明月高掛,本应赏心悦目,一股乌青的气息却自东而至,似虚似实,若有若无。李旭曦心下一怔,急忙站起来,聚了法力去感应,但觉那股青气阴森冰冷,确实是妖气无误。 正琢磨着前去查勘,但是想到那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方大人,又担心无人看顾再出事儿,只好按捺不动。 李旭曦直到三更已过才沉沉睡去,翌日差不多到晌午才起床。刚漱了口,方祈便来敲门,微垂着眼眸,犹犹豫豫了半晌,状甚难堪地询问能否拜托他帮他买一身新衣裳。李旭曦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方大人那套衫裤已是数日未换,除却不合身,还沾满了污垢和泥巴,自己未免也太粗疏,这人身无分文,竟委屈了要他开口求助。他笑着赔了不是,问明尺寸大小,款式喜好,亲自跑了一趟成衣铺,置了两套新衣回去。方祈看见甚是高兴,抱住衣物,眼里露出清浅的笑意。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