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自己的占有欲竟是如此强烈,甚至都没将心比心换位思考。他瞒了她,她又何尝不是。她不知别人是如何解决恋爱中层出不穷的小问题,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程度,却如鲠在喉,一时半会难以释怀。 她在急诊值班的时候接待过不少喝醉酒的病人。有把脑壳摔个口子的,也有把肋骨摔断的,还有吐到只剩黄水吓到家人赶忙送医院的;进了医院也不安生,歇斯底里,大喊大叫,上面吐下面尿,更有甚者动不动挥一拳头踹一脚。见多了,就会在家常年备着醒酒的东西。 其实沉微明离醉还很远,微醺罢了。他不常喝酒,在越南的时候酒局参加不少,一律滴酒不沾,对外说自己胃溃疡严重,保命要紧,再加上家里那位管得严,喝几口是爽了,等回家又要听她吵吵闹闹吃不消。落到外人口中,便得了弱鸡,怕老婆这样的称号,他也不在乎。意志力再强大的人也不能保证大脑在酒精麻痹作用下会犯怎样的低级错误,他没有试错的机会。 倚着床醒酒的功夫,林听已经端着醒酒汤坐到床边。第一眼看上去很像毒药,乌漆嘛黑的上面还飘着姜片,再一闻,实在让人没有喝下去的欲望。无奈今日已经惹她一次,眼下对着她犀利的目光,莫名犯怂,一咬牙一闭眼就给干了。 味道没记住,后味却呛人。比酒好喝不了多少。 早上他在急诊做足了面子工程,快出医院门的时候老倪叫住他,眼神几分犹豫。他实在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也不想再在宋川和沉微明的命运里来回跳脱;假装没有接到对方欲言又止的信号,扬扬手准备告辞。 刚走出去没几步,老倪还是追了上来。 “那天在动物园和你偶遇,我回去好好想了想,又拖了几个老伙计打探了不少对方的来头。你说的没错,这是蹚浑水,可老李的儿子不是一般人,那个案子侥幸逃脱的除了你我二人,剩下的没几个,你就不怕他查咱们?” “查呗,问心无愧,尽管查。”沉微明眸色一深。再一想,人家毕竟是求财,为父报仇这种事电视里演演就得了,就凭他爸犯的事,他也只能在暗地里搅动一二,大多时候还是要夹起尾巴做人,多少眼睛盯着呢。只要不和过去的人牵扯过多,不会有太大问题。 “这小子,据说身上还背着人命。”老倪捂着嘴,凑到他耳边,话音落下的时候似乎顺便把压在心头已久的石头一并砸到了沉微明身上。 “真的?你怎么知道?” “十有八九,时间线对得上,我也找人打听了。去年过年那会你记得么,往年老李都会组织商会办迎新晚会,就去年没办,还飞去美国两个礼拜,据说就是为了处理他儿子这个烂摊子。” 沉微明不说话,大脑在飞速的转动,他好像不经意抓到了线团的一头,却不知道线的另一端会是什么。 “听说那小子长得不赖,玩的花,还吸那玩意,”老倪拐了他一下,“你懂的,结果有个姑娘被他耍了,心有不甘,一时想不开走了绝路,好好的把车就往悬崖边开,车当场烧了人也烧的就剩一副骸骨。这小子倒跟没事儿人似的,反而吓得老李紧张兮兮连夜飞美国。” “哪条路?” “嗯?” “事故发生在哪条路?”沉微明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可怕的联想,语气里有些急迫,又很快冷静下来。应该不是,应该只是巧合,肯定不会。 “洛杉矶?我哪知道细节,要是真的,这姑娘也是个想不开的,至于么。” 沉微明手上的烟不知不觉烧到了烟蒂,烫手的瞬间他终于彻底回过神来。笑笑,“道听途说的事情也不用太当真。至于你提的建议,我还是那句话,过去的事我不想掺和了,累。” 老倪频频点头,摸着下巴看着医院门口人来人往,脸上多写着焦虑和迷茫,“说到底啊人还是贪心,平淡日子过久了就犯贱。我也就想想而已,真回那鬼地方过从前提心吊胆的日子,还真受不了。再说了我闺女离不开爸爸。” 沉微明拍拍他肩膀,转身告辞。 好在老倪始终没有主动开口要他的联系方式,大抵是下了要和过去断绝干净的决心,也知道此面之后二人多半是彻底消散在茫茫人海里。 老倪口中捕风捉影的消息让沉微明莫名心烦意乱。他就近去一间超市买了几瓶啤酒,找到医院附近一个无人的角落,独饮起来。脑子里把老倪的话咀嚼一遍又一遍,没边没影的事情却能如此牵动他的神经,说到底还是为妹妹的意外离世耿耿于怀,长年累月的愧疚和自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理智分析下来,又觉自己只是过于敏感,神思多虑。事故地点对不上,而据他所知妹妹也没交男朋友,更不是会为男人做傻事的性子。他无奈地笑笑,将脚边东倒西歪的空酒瓶捡起扔进垃圾桶,迟疑许久还是按下给队长的电话。 挂完电话后,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酒精味迅速在周身空气里蔓延开来。一时之间他竟分不清到底是希望队长能查到什么,还是希望不会收到任何来自远方的消息。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