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的形容词,但她没让它们都掉出来。 “是吗,那就好,很高兴你喜欢他。”他又喝了一口红酒,“我们家,你看见了,常常相当热闹。没办法,这里太空旷,冬天又长,得紧紧抱在一起才好过。” 他似乎是无意地点出岛屿的另一面:清净,寂寥,所以人们要聚在一起生出火焰。 符黎也喝下酒,点头表示理解。她的家乡与之完全相反,那里高楼林立,公路宽广,无时无刻不在拥挤。她想要逃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喘口气,却忽然说不清稀疏的孤独和密密麻麻的孤独,究竟哪一种更容易接受。 “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太阳倚着长廊的木质栏杆,差点让酒杯里的液体洒出来。他们的唇形长得像,还有下颌线条与眼睛的位置。 “我的名字……在我们的语言里听起来像狐狸。”她选取一个最简单的表达方式,虽然很多年前,班级上的同学拿这个外号肆意取笑,不过现在,她早就不在意了。 “哦,是‘狐狸’。”他用本地话说。 “‘狐狸’。”她模仿道。 “没错!很可爱。”他称赞道。“那么我以后就这么称呼你,‘狐狸’小姐。” 符黎笑了笑,双手握紧酒杯。屋内飘着音乐和谈话声,一个男孩儿带着苹果推开了后门,看见他们,又怯生生地退回去。太阳蹲下去,用手指刮了他的脸蛋,说了几句陌生的、叮嘱似的话,把他送回屋子。 “你喜欢小孩子吗?” 突然,他问。 “我……不讨厌。”她的眼神飘忽了一下。 “这个家里有女孩儿的话应该很好。你看,他们的孩子都是男孩儿。” 廊下的阴影藏起了符黎的神色。在这里,婴儿的性别选择听天由命,但她思索得更远,想到怀孕与生育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刻。这是女性的权利,也是她们的枷锁。没准她也希望未来能有个女儿,她的成长不必焦躁,只要自在生长,在勇敢之余还有聪颖和善良。可是,人类为了直立行走付出了太多代价,也包括分娩的难易度。孕育是对母体的掠夺,你的脏器要为胎儿让位,可能还会引起那些致命的并发症。她了解过那些,就不能假装自己不曾知道。她想起一位女作家形容生孩子的感受,“就像从下体拉出一泡大南瓜”。她还没准备好,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可以准备好。唯一清楚的,是她想要牢牢握紧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你的女儿一定会又酷又美丽。” 符黎眨了眨眼,礼貌地回应。蓦然间,当她说出这句话时,一股尖锐的伤感涌了上来。迈出犹犹豫豫的那一步之后,她以为他们至少有七八分契合。她读得懂他的字,他也接纳她提出的修改意见,这无比可贵,几乎昭示着他们能触摸到彼此灵魂的流淌。但她明白自己渴望的不是短暂的露水情缘,而是长久稳定的亲密关系。她差一点儿就忘了他们之间还隔着时间的差距、浩瀚的海洋和无数山川。生育的话题像个漩涡,把她卷进去,拉回现实。可她怎么能不去面对呢?这必须在走入之前就达成一致,否则,等待彼此的爱变成了空气,再亲手把它们一点一点剥离吗? 震动声打断了谈话。太阳的语气始终很轻松,倘若没说到小孩子,她原本能够与他一起欣赏这片夜色。符黎拿起手机,却没挂断,示意她得接听。“好的,先不打扰了。”他的哥哥把长廊留给她,走回屋子里。 “快看截图!” 电话那头传来小叶兴致勃勃的呼唤。 “我把你的账号打到了紫色段位!” 她小口尝着酒,然后看见那张图片,忍不住笑了出来。因为来旅游,她已经许久没有光顾那款大逃杀游戏。它迎来了下一个赛季,竞技段位即将重置,而那个正在享受暑假的男孩登录了她的账号,趁清零前帮她打上了所有等级中排名第二的高位。 “好吧,小叶同学,”符黎走进房子后院的小路上,“如果再年轻四五岁呢,我会特别喜欢这种礼物。但是现在我知道,它只是一点小小的虚荣。我根本就打不到那个段位,要一个发亮的标志又有什么用呢。” “谁说打不到?我们一起就可以啊。”他嗓音变闷了一下,好像倒在了床上。“你看没看新赛季出的那个新英雄,自带一把十倍镜的狙,还能增伤。” “我还没看。” “那我讲给你,就是……” 她听他说起了角色定位和技能、新的积分机制和轮换地图。说实话,她很感谢小叶能在这时打来电话,聊起游戏的新资讯或是复盘一场战局。那时,他们只是开心,不用想得太长远。 “姐姐。” “嗯?” “等你回来……我们接着玩好不好。” “好啊。” 天色沉寂,但无论怎样,仍是云迹清晰的白夜。仲影终于找到她,见符黎在院子里踱步,将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他想让她回去,但她在打电话,流露出不忍令人搅扰的笑容。他隐约猜到了对面有谁,于是移开目光,静默地在后门留下一道缝隙。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