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云回到长安城内时,许多地方都着了火。城中能走掉的,多半是已经走了。街道上乱乱脏脏,都是被匆急踩踏过的痕迹。不远处西城门已经响起震天的炮火,剩余的武宁军应该都是集中在那,架起重工弩具应战。 他直奔王爷府,却被告知李勉现在不在王府之内。头晕脑胀之时,转念便是打算赶到西城门那儿,与负责守城之人说明这一切。不管怎样这城外的都是他白家之人,自然是心有疼惜。 步伐匆匆,忽然却撞上一个裹着浓厚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那人同样也是匆匆,刚要走,被白景云拦下。 他死死瞪着这人,三下五除二的取下她的面巾,看到了韩霁月的脸。 深秋之时,在白家相别之后,他以为此生是再也不会见到她了。许多年前,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与车队失散的他快要干渴而死,她就是这样,如下凡仙人般,出现在他面前。 “哟,是哪里来的公子哥儿?可是同家眷走散了?”这便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而现在,好像是倒了过来。 “哟。是哪里来的姑娘,可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他便是学着当年的语气,夹了调笑的语调说着。 看着她这张苍老的脸,虽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眼神中那道不出的浓厚牵挂,依旧未改。 韩霁月此刻心愁难言。她在小客栈中睡得沉沉,被炮火吵醒,以为自己是要死在这政变之中。跑到街上,早已空无一人,凄荒满目。 然而,上天却把他送来了。 白景云不过是跟天下所有人一样,被她的美貌吸引罢了,曾经的韩霁月这么想。他们在大漠相识,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纠葛,她无数次或短或长的不辞而别,又忽然出现。 最后,却是定格在这了无人迹的乱城之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眼眶湿润,总算是露出了些寻常女子会有的情绪,来自内心深处的满足和高兴,可能还有一丝对宿命的臣服。 “公子好生英俊。”她吸了吸鼻子”不过,小女子我没有家,一直都是漂泊浪迹之人。不如,公子带我回家吧······” 什么李琪,什么李勉,什么血咒······也许她活不过明天,也许她还没踏出这长安城一步,便会被天罗卫追杀,或许过了今夜,这李家王朝自相残杀到不剩一人,天下易主······ 那都有什么关系呢?都不重要了。 “我可不是什么公子哥儿。再也不是了。姑娘跟着我,可能要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他的声音中有颤抖。却是苦尽甘来,终知所求。 “如此这样···还要愿意么?” 她牵上他的手。紧紧地。他不再犹豫,做了此生最自私的一个决定。 直到后来,一切尘埃落定之时,这位曾经最为白家庄主宠爱的小公子,和闻风丧胆的天罗卫鬼支杀手,那个以美貌作为武器的女人,一夜之间消失了,活也好,死也罢,江湖上也再无人知道他们的踪迹。 / 皇宫内,亦是一样,乱成一团。宫中的武宁军守卫原本是该有千人,但前些日子几乎都抽调支援前线去了,现在留守的都不到百来号精兵。 沉厚的宫门关阖,身着重甲的武宁军列队其阵,已经不许任何人入宫。尽管已经是火上眉梢之时,却还是无人注意到,这武宁阵列之中,有一人趁乱,脱离了队伍,顺着宫墙,往太子所在的东宫寻去。 与一触即发的西城门不同,与谨慎戒严的宫城门也不同,这深宫之内,依旧是静谧非常,偶尔还能听到某殿院内传来悦耳琴声。 高宣快步走在宫道上,靴子踩着雪粒子,留下规律的节奏。直到身后又传来不属于他的细微声音。他回头,瞧见不远处伫立一身着武宁军重甲之人,半蒙着面,亮了手中的长枪。 “这位军士可是寻错了路?”高宣幽幽开口,丝毫不见紧张。 唐陌不答他话,单手默默地取下胸前、小臂上的银甲护胸,随手丢在路边。长枪一旋,便迎了上去。 现在四处人仰马翻,拿下他项上人头应该不算难,但出乎唐陌意料之外的,在快要欺进他身前时,高宣忽地抬手,给了唐陌一掌。 掌风力道凶烈,亏得唐陌反应也快,以枪挡之。尽管如此也是中了攻气,连连后退。 唐陌捂着胸口稳住气息,看着面前的高宣,他笑的狐淫。 天下人都以为天罗卫首领是个不善武功,就是个得了势的文官天支罢了。现在,好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