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过后许久没再下雪,因着气温低,山间依旧一片素色。 萝卜再不吃瓤就糠了,留一小块作种,其余挖来洗净,对半切开用盐腌半天,然后用草绳挂在檐下晒。檐下挂着一溜的干货,辣椒、大蒜、玉米还有各种菌子,看起来赏心悦目。还专门有一个架子用来挂腊肉,白天拿出来晒,晚上再拿回去,长此以往地上滴出一块油污,偶尔还能看到狗子路过在地上舔两口。 旧日历这一天是冬至,白络早晨起来翻到这一页恍惚一下,记起和爸妈一同过的最后一个节日便是冬至。妈妈忍着病痛为她和爸爸包了最后一锅饺子,早晨还沉浸在节日的喜悦,晚上便举家悲鸣。在那个物资紧缺的年份,父女俩守着他们的妻子和母亲,靠一锅饺子度过寒冷的一周。连安顿后事的机会都没有,那时军方面临内战和尸群,腹背受敌,只接走尸体草草焚化,甚至没人知道骨灰的去向,也说不定早成了基地养殖场的地肥。 从悲伤往事回过神,带着孩子和她妈到田间地头挖荠菜。这个时节的荠菜长不大,掩在杂草和雪里,颜色也较平常更深,但味道却是极香。铲子对根来一下,再拈起来抖掉雪水和泥土。这山里土壤肥沃资源富饶,沿着麦地的沟沟壑壑转一圈篮子就满了,还挖了几颗在寒风中植株早已枯败的当归根。 一早路过彭媛家时便听到叮哩当啷的打铁声,小石榴嫌她烦,带着孩子在门口洗衣服。见白络好奇问了,她努着嘴不高兴道: “她砸锅卖铁呢!让去窑子那弄,非得在家里,说什么狗屁方便,去窑子那不是更方便?柴现成的,窑温也高,她这烧半小时锻一分钟,活该她累,还老嚷着腰疼,活该!” 白络忍着笑不去瞧,知道她俩又呕气呢,话往夸张说,约摸她回来就能好的那种。果然等她挖完野菜再路过,两人已经和好,门口搭了秋千架,一人一个孩子抱着坐上面晒太阳,面上亲亲腻腻。 “好了哇?哄人还是你彭医生有一套,不像我家的木头。” 早上犯的事两人和好了也就揭页了,白络没再多嘴,想着日后谈天时小石榴保准又会拿来噎彭媛一嗓子。 “她说想吃铁锅烙,咱们也把村里各户翻遍了,这里以前肯定没人吃过,连口平底的锅都没有。”彭媛解释。 “所以你就自个锻了一口锅?”白络对着她竖大拇指。 “刚好今天咱们过冬至,挖了野菜准备包饺子,试试你那锅能用不,煎点锅贴。” 彭媛却面露难色,一时不好意思开口,被小石榴抢去话:“算了吧,她手残,给锅都敲漏了,你拿回去二次改造,说不定能得个漏勺。” 空气凝固一阵,白络笑着打破:“嗐!肯定是那锅锈了不经敲,改明儿给它融了。” “不说了不说了,漏了也好,省得捯饬。”小石榴不愿再提,拉着彭媛从秋千上站起来,“走啊走啊,不是说去你家包饺子?” 她倒是变得快,急哄哄要走,彭媛喝一声,说要回屋里拿东西。两人带着孩子等她一会,看她拿着几卷纸包着的不知是什么。 “艾灸。带给七崽,刚才案眉带她路过,听着像是咳嗽了,还流清鼻涕,拿回去给她灸灸足叁里,感冒好得快些。” “医生就是心细啊,谢谢啦,不过还得你教,我和她妈哪知道什么足叁里足四里…” 几步远的路,说几句话就到家了。家里齐案眉在冲枇杷膏,七崽蔫蔫地坐在火塘边上等,连妹宝来了也没从板凳上下来。 小石榴离得近,上前摸了摸七崽的小脑袋,声音忽地拔高,“都病成这样了你俩早上还把她带出去吹风!” 她说严重了,可能只是烤火烤近了,七崽烤得小脸通红,并没有发烧,但还是把几个大人吓得手忙脚乱好一番检查才安心。毕竟山里条件差,唯一的医疗保障就是彭媛,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小孩子发高烧严重了会惊厥的,到时候情况不可控神医来了也没用。 喂了枇杷膏冲剂下去,又给脱了条裤腿被彭媛把着灸足叁里,叮嘱两位要是过两天还没好转就再灸一次,有问题及时找她,白络头点得跟电报似的。 小孩忘性大乐天派,跟安安妹宝闹一会就恢复七八成的精力,一齐拿炭笔在妈妈给她新做的板子上画画。她还试图教会两个妹妹写自己的名字,虽然她自个也写得和鳖爬一样。发现根本无法沟通之后就放弃了,找妈妈要了个本子,本子里夹着几张白络小时候的大字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