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邦捡了片碎瓦,放在腰间的荷包里。 他这样,才叫小婵相信,他是真的要走,不会再以蜀山弟子的身份回来。 小婵有时会想,蜀山是不是她最后的归处,总有人会下山。 天涯路远,先走的人和后头的人距离不知道会有多远。 他们学了御剑飞行的术法,有传送的法器。可是大家都知道,下山不是游历。 小邦有自己的事要做,长大带来的明明不是必须却让人逃不过的事,让他们分散,也让他们很少有机会再见,由不得人不感伤。 杜鹃的难过是淡淡地,他站在人群外,看小邦和大家说笑如同往日。 从今天晚上开始,他就是一个人住。他们虽有各自的屋子,但两人总是一块做夜游神。 孤独,他最不想的就是孤独。 也许,他也该下山,寻个良善的女子,生儿育女,成家立业,拥有属于他的热闹。 他想得很清楚,想要个家,然后有自己的亲人,是那种世事变幻割不断的血缘至亲,道法也讲不明白的羁绊。 小邦嘻嘻哈哈,做出鼻孔朝天的倨傲样,“我学术法是为了一统天下,完成我秦家霸业,如今学了术法反倒处处引来陷阱,小命都不保了,还怎么青史留名,学什么学,本太子回家继承江山去。” 有生像往常那样讽刺道,“我看你还是别太得意忘形。” 终究说不出不好的话,她哼了一声背过身。 小婵垂下眼,极力克制泪意,伪装出平静。 小邦一一拥抱,扛着好大个包袱,沿着石碑下的石板路,向山下走去。 在人影消失下山头的那一刻,她终于忍不住朝小邦大叫:“保重。” 有生眼睛通红,她跟着柳月学卜算,今晨为小邦占了一卦,中吉。 修道,原来是将苍生的福祉与个人的命运相连。 小邦只是求道的方式与他们不同。 枯蓬的草木挡不住天下烽烟,渝州城几回萧瑟,几回繁荣。 秦太子被刺杀,反叛暴乱层出不穷。 刚刚稳定的新朝气象再次成为一盘散沙,秦王病重,太子领兵出征。 小婵失神,手上的小报落在地上,被急着赶进门听消息的杜鹃狠狠踩了一脚。 有生捡起小报,“蝉军,他取的名字倒有意思。” 小婵被银莲灼灼的目光看得尴尬,小邦非要化名叫什么蝉将军,她听了也觉得有些不清不楚。 两个人在蜀山,难道不是和大家一样的相处吗。 若说他对自己特别,对着不一样的人,怎么都会有不同的处事,是银莲想多了。 百合倚在窗边,手中捧着本剑谱,轻声道,“他化名蝉,是希望他这个大将军像蝉一样,蛰伏地下,响彻一时便可终了。” 银莲不懂,“什么终了?” 朴新眸光中有敬佩,“天下纷乱终了,从此他和这些军马战乱一起沉眠地下。” 谁都知道这天下不会有永恒的太平,但就像蝉痴痴鸣叫完一生,他要将这一世的战乱终结,还天下一冬的清净。 屋里,有人叹了口气。 小婵心想,他这是狂成什么样了,希望一切能如他所愿。 天地不仁,由人挣扎沉浮。 那就盼着,这天下的太平,百姓的安康,也由人来成。 “走吧,我们该下山除妖了。” 众人执剑,沿着石板路下山。 小邦下山后的第五年,秦一统天下。 秦王退位,小邦做了皇帝。 蜀山上,青城道君来访。 仿佛也是姑姑的旧相识,他说了一通乱七八糟的事情,趴在墙角的几人听得迷迷糊糊。 大约就是前些年,青城旧人仍旧不愿化干戈为玉帛,欲赶尽杀绝。 柳月道君周旋掩护,耗费心力。 盈川道君实不该吃干抹净后就翻脸不认人,怀了孕还隐瞒柳月。 六个人听得瞠目结舌,小瞧谁也不能小瞧姑姑啊。 银莲佩服得五体投地,朝盈川竖起大拇指。 屋内,盈川目光盈盈,几人赶忙缩走。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