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其实凑近看了那堆粮食,颜色看着虽然不新鲜,但的的确确是干净的,没有掺杂物。 就像那管事自己说的,行事如图这般,已是正派。 好在小婵的勇气没有被辜负,他回头,小婵和姐妹俩走在后面,帮忙扶着小的那个女孩。 朴新笑笑,跟上前头的道君,“多谢姑姑。” 道君扫他一眼,沉重里头有一丝欣慰。 蜀山有这样的弟子,不会没落。 小婵本是嘴快的人,看姐妹俩形容凄惨,不好贸然开口,怕触动人家伤心事,且到底萍水相逢,不曾相交,两人便沉默地跟在道君身后。 大些那个女孩一面走,一面打量,心头忧虑,跟着她们,难道就有什么好去处。 世道乱了,好心的人少,尤其是好心的女人。 不过是将死期再延长一点,最后的归处都是光骨头。她舍不得妹妹死掉,不肯放弃任何希望罢了。 秦王的军队占领地方,只顾得上掌握军权,收缴粮食。 因此虽没有战乱困扰,但那些三教九流的勾当,把人世间的道义钻出一个缝,缝连着缝,终于扯破人心。 世间良善正义变成空空荡荡一个大洞,漏下来铺天盖地的痛和血,黎明百姓的叫喊哭嚎泄满一个天下,哪有什么活菩萨。 那管事倒是守信,依然将人都买下,比照原先的价格多发了一成。 消息走漏,来卖孩子的人络绎不绝。 管事掂量了银子,驱赶走后来的人,打手将笼子破开,把孩子丢上铺着稻草的板车,密密麻麻挨拢在一堆。 管事清点过,才发话,“走吧,今晚熬些稀粥,一人都发一碗,你们看着点,别让他们吃太撑,小心吃成最后一碗饱饭。” 他亦有心腹,贴耳道,“大人,咱们就听那娘们的,这些孩子干放着吃粮不成,仁善的事做了可不一定有好报啊。” 管事拍开他的头,哼道,“你要我黑吃黑,你小子猪油蒙了心,撺掇着送我去死吧。你难道不知道,那边来了个娇宠着的小儿子。城里张灯结彩,安排多少人装出太平样,拍秦王的马匹,歌颂天命所归。你看那三人的气度打扮,像是吃过苦的人?说不定是跟着来的什么王公贵戚家的内眷,见不得这些,虚情假意的,救得了一时救得了一世?” 嘴巴上吐槽,管事还是松了口气,谁忍心呢。 有人愿意救,他顺水推舟而已,为了求生他做的恶事不知多少,难道只凭一件好事就能立地成佛。 哪那么容易,不过是举手为之。 “那些人呢,术法消失后怎么办,哎呀,别给那小哥招祸了。”小婵问,她担心法术约束消失后,店家会遭殃。 道君拍拍她的肩膀,宽慰,“术法对人有约束,他若对人有敌意,刀只能砍到自己身上,被人攻击才能还击。” 朴新若有所思,蜀山竟有这样的道法,小婵乐得拍手叫好,“我要学,姑姑,教教我吧。” 渝州城里,那行人的异状引起轩然大波。 术法一失效,几人就打砸店里物事,小二和掌柜不敢阻止,避到一边仍有人拿刀朝他们砍来。 不聊异变突生,刀竟落到自己腰上,立时就沁出血来。 人群里有年纪大的,晓得是什么缘故,悄声说了一句,“蜀山道法,竟还有遗存……” 谋士听得,脸色大变,心窝一阵冷颤,揪住身旁想往人堆里窜的少年,将人拖至一边角落。 谋士肃容,指责道,“公子实不该意气用事,主公冒险出游,所求的难道不是公子的安康健壮,捣乱阻碍我等办事,于你到底有何益。” 他大意了,这小王八羔子脱离队伍出走,他奉命率领精锐追赶直到渝州。 小王八蛋一路没曾给他个好脸色,方才酒楼说话口吻还算和颜悦色,不想竟是故意拖延。 谋士匆匆安排调令,摊开纸笔,将三人的画像画下分发出去,追寻踪迹。 另一头,几人行至山崖,道君掏出羽毛,变成一只飞鸟形状。 女孩捏着妹妹手臂,脸色发白,是妖怪吗?或者是蜀山道长。 她们世世代代住在渝州,怎么会不知道蜀山,只是多年没有蜀山弟子出现。 阿爷都说,蜀山派,早已灭亡了。 原来,还存在吗。 女孩有些隐隐地激动,她按捺住,不敢声张。 蜀山派除魔卫道,顶天立地。 百年前一场大乱,蜀山陷于内斗湮灭世间,阿爷每每说起来都会叹气。 满地的碎片断瓦,蜀山,在阿爷口中熠熠发光,如今只是满地的荒草,黑漆漆不透气的阴云。 蜀山,原来真的灭派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