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并肩躺在那副描绘着恐怖画面的巨幅屏风后面,儘管夜已深,可我一点也不困,和他说昆稷山和孙行秋、说断了一臂的曹差拨和身份出人意料的鬱霖、说分分合合的宋瑉与崇翘,无论那些是好的还是坏的,我都想要把这段他缺失的短暂时光与他一起分享。 而他则与大部分时候一样,安静认真地听我说每一个字,在听到我受伤的时候会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也会在我说到有趣的事与我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我不知从何时起,只要和他在一起,仿佛就有说不完的话。 “困吗?”我问他。 他摇了摇头,在逼仄的空间里艰难地翻了个身,他人高马大,和我挤在一起并不舒服,可我却在他的脸上看到平静喜悦的满足表情。 “那现在轮到你说了。” “少爷要我说什么?” “说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都在干什么?” 他的表情立刻变得十分严肃,开始仔细回想。阿縝不是个善于主动叙述的人,所以我白天只听了个大概,这会儿睡不着就催着他多说一点。 “我在想少爷。” 我呆愣地看着他,忍不住开始揣测他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以为我没听见,语气坚定地将思忖了许久的回答又重复了一遍。我的脸有些发烫,幸好是晚上,脸上的窘态没有展露人前,可内心却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兴起了惊涛骇浪。我控制不住地又想起了那天崇翘说的话,总觉得是他的话令我先入为主,以至于现在同阿縝相处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阿縝,”我不敢再看他,联手也抽了回来,稳了稳过快的心跳,“你们伽戎人什么时候可以成亲啊?” 他大概对于我突然强行转变话题有些迷茫,可还是老实地回答道,“过了二十结了发辫就可以。”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你有没有什么心仪的姑娘?”可话一出口就立马开始后悔,无论他的答案如何,我此时此刻都不想知道。内心正在忐忑,生怕他又一次语出惊人爆出一个我从没听过的名字,说自己明天就要成婚娶妻,那我就不知道该作何回应了。可这次等了很久,久到我迷迷濛濛终于困得支撑不住合上了眼都没有再听到他开口。 我终于在沉寂的将明未明时入睡,没有等到令我提心吊胆的回答。梦中有巉削险峻直入云巔的昆稷山,有冰封千里静謐无声的淄河,有崎嶇难行道阻且长的赴京之途,可我不再像之前那样感到寒冷与无助。那山河终将倾覆乾涸,就连那遥远不见尽头的道路也会变得平坦顺畅,我忽然就有了无穷的力量,我奔赴,我拥抱,即使被灼伤乃至身死也绝不会放弃那一缕晨光。 我睡了这大半年来最安稳的一觉,醒来时已日上三竿,暖炉内只剩下萤萤之火,阿縝已经离去,可他的袍子却还盖在我的身上。我抱着那件旧袍呆坐了一会儿,却仍觉得尚未清醒。我披着他过大的袍子,去开窗,只见院内那棵细瘦的树已经抽了新芽,可预见其春叶葳蕤的模样。 简易的马棚被重新固定了支柱,饲料和水都有添过的痕跡,我心不在焉地捋着那匹小马的鬃毛,毕竟只要稍稍留意就能发现阿縝出门之前已将这小院打扫过了一遍。阿縝很少会做这种事,他以前跟着我的时候只需要照顾我、体贴我,这种粗活脏活哪里需要他沾手,我猜不透他这么做的原因,思来想去只有一条理由:他想住过来。 果然,刚过晌午,他就出现在了门口,背着个包袱,像模像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