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克馑用完膳便唤了管家周兴过来,吩咐他申时二科把府里的仆从全聚到自己园子中去。 周兴面上恭敬应下,却偷偷看向正呷酸梅汤酸梅汤的秦玉环,收到示意才心领神会出门去了。 秦玉环道:“一会让云筝跟你去,下人堆里的情况她比你熟悉。” 她是看出来了,他是非要替心上人出这口气不可。 左不过是些婢使,都敲打过,想必没人敢说旁的,就由着他折腾算了。 就在家待这几天,干嘛还拘着他。 周克馑对云筝印象不大好,他漱完口,把杯盏里的酸梅汁饮尽,接过后边丫鬟递来的丝绢擦了擦唇:“换云竹跟着罢。”他记着云笙是跟这个丫鬟要好些的。 云筝捏紧了帕子,面上还善解人意地笑道:“公子不晓得,云竹对外院的事接触的少,就怕到时候妨碍您。而且其他两个丫头都在外边呢,现下就奴婢身上没差事。” 周克馑却跟没听见似的,撂下丝绢,向着秦玉环道:“母亲午间歇息吧,孩儿先回了,云竹我叫底下人去寻。” 说罢起身作了个礼,掀了帘子出去了。 高挑的身影在青纱后远去,拐了个弯便不见了。 秦玉环抬眼,冷冷道:“你那是什么神情?” 云筝连忙低下头:“奴婢…奴婢是觉得云竹又不了解,主子还非要她去莫不是有什么蹊跷。” 秦玉环看穿了她的所思所想,只道:“他是你们的主子,他怎么想,怎么做都是天经地义。你自个儿的那些个心思,给我老老实实地收拾齐整了。” 云筝怯懦道:“奴婢知错。” …… 那厢周克馑回了园子,阿厘因着晨起的草药胃里翻腾,没吃下多少东西,正在西厢房新铺的矮榻凉席上小憩,他推门进来也没能惊醒她。 轩窗大开,银杏树荫刚好遮住这一角,她面朝里侧卧着,柔顺的青丝垂地,身上穿着薄薄的夏衫,应是她之前的衣裳,能看出来浆洗多次的痕迹。 她的呼吸绵长,身体起伏的曲线也跟着微动,周克馑走近,瞧见她裸露的肌肤上都透着薄红,便晓得这是闷热了。 他把黄桷花轻轻别在她的发髻上,仔细一打量,才发现那淡黄色的花瓣已蔫了许多,周克馑想拿下来,又怕吵醒她,收回手指托着腮看了她好一会,才放轻步伐出去。 他自廊下走出几步,又折回到守在门口的小丫鬟跟前。 小丫鬟心如擂鼓,不敢抬头看他,便听他低声吩咐道:“去取些冰放屋里……算了,你多叫几个,把我房里的冰鉴搬过来。” 他离得有些近,视野里,白玉似的双手垂在两侧,筋脉清晰,腰肢劲瘦,小丫鬟应下的声音都有点变调。 周克馑下意识蹙起眉头,从窗子往里边看了一眼,阿厘倒是没被惊扰,闭着眸子正睡得香呢。 “去罢,莫吵着她。” 小丫鬟忙点头,不敢耽搁,迈着碎步赶紧去找人搬东西了。 阿厘做了个不甚清晰的梦,她陷在迷雾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好不容易瞧见周克馑,却只有背影,她跑了许久,追上去才发现他正揽着个姑娘。 他终于转过身来,神色冷漠地瞧她。 阿厘被那陌生的视线冻地浑身发冷,一下子睁开眼。 巨大青翠的银杏树冠映入眼帘,雕花窗棱上停了只黑色的知了。 原来是梦啊。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