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没再多言,端着菜出去。 一向只有两口子的圆桌今日难得坐满了,亲戚说你妈妈还在外面浇花呢,准备吃饭了,叫她进来吧。 沉知许便去寻。 院子里装有照明的路灯,孤单地立在花圃的一侧,透出一道长影。 沉知许走近了,两道影子迭在一起。 她看了那轮廓许久,才开口道:“妈,吃饭了。” 唐秋雨早就知道她在后面,但她还有一株花没有浇完。现在沉知许开了口,她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继续忙活自己手里的事情,直到结束才转身,将手里的花洒放下。 “伯父伯母都很久没见你了,待会吃完饭,你别急着离席。” “好。” 今天来做客多是唐秋雨这边的亲戚,都是看着沉知许出生的,会比旁人多出几分熟稔。而沉知许从小便熟练于应付这样的场景,自然不会推脱。 可双方的年纪都到了,有些话题不得不拿到台面上来说。 比如结婚,比如生育。 这两件事情对于女孩子来说,是分不出哪个更重要的。在他们眼里看来,只有先后顺序之分。 “钱是赚不完的,都快叁十岁了,也该成家了。知许,你别嫌阿姨唠叨。我也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喜欢晚婚晚育,但也别太晚了。你别看你妈妈嘴巴上不说,实际上心里比谁都着急。” 亲戚说这话的时候,沉知许正往她杯子里添茶。借着动作看了唐秋雨一眼,对方嗑着瓜子,并没有什么表情。 她应承下来,但还是婉拒了相亲。 等送走一行人,时针已经走到老年人的睡眠时间。 陈本铭腰骨不太好,早早回了房间躺着。留下沉知许和唐秋雨两个人在客厅面面相觑,借着电视节目发出的噪音徒增无用的热闹。 唐秋雨突然问,“回来住几天?” “明天下午就走。” 周汝城儿子的婚礼虽然铺张,但他们又不是什么直系亲属,并不需要场场亲临,露个面,增进人脉罢了。 “你不是回来看我的吧。” 沉知许沉默了一会儿,承认道:“我回来参加婚礼。” 月城就这么大,名门显贵就那几户,周家虽然够不上门槛,但架不住对方向上爬的劲头大。如今娶了大人物的女儿,恨不得满城皆知。更别提唐秋雨同样为人师,和同僚小聚难免能聊起。 只是请柬还是没有的。 想起和周汝城短暂的交集,再看看沉知许,她疲惫的双眼闭上又睁开,半晌,叹了口气。 “你怪我?” 客厅挂着的吊灯透出暖黄的光线,给整个室内都蒙上一层昏暗。 年过半百的母亲坐在沙发上,皱纹爬上她曾经的柔软的手背,也在清丽的面容上刻下痕迹。唐秋雨从教书那一年起就开始挽发,一根木簪别在脑后,额前干干净净,到退休了也依旧如此,有种不分四季的精气神。 沉知许想自己大抵是怕她的,这么多年,她既给了自己母亲的柔情,也给了自己陌生的痛楚。 所以长久以来,她都愿意做她怀里从来不反抗的小鹿,捂着一张遮羞布。 可不知怎的,她今天没有心情奉陪这样的暖心游戏。 于是尽量挑个平和的语气开口,问道:“您指什么?” 唐秋雨看了她一眼。 沉知许迎了上去。 如出一辙的双眸,从不泄露的心思,假装太平的感情,在彼此空洞的眼睛里出演。 良久,唐秋雨率先移开了视线。 可沉知许知道那不是因为妥协,更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时间到了。 她有自己的生物钟,多一分钟都不行,严苛到几近病态。 “都过去了。” “嗯。” “我睡了。” “妈妈晚安。”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