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一阵强风牵起了凌乱的散发又剎时停下,一架大贷车从身后辗过行驶的轨跡。若果刚才就这样走了出去,恐怕再也无法看见女儿的脸孔了。 只不过是一瞬之间,她与孩子差点生死相隔。 「……───!」 甚么都比不上此刻在心中泛起的激昂,双手挽住了两个小女孩的身躯,把她们拥入怀里。能够再次感受到拥抱在一起的这份温暖,这份感激以哭喊宣洩出来。 作为一个母亲──孩子依赖的大人,竟然在孩子们面前露出了丢脸的一面。可是也多亏了孩子们,她才能再次佇立在这片土地上。 ───做人千万要看开一点,要对自己宽容一点。 在白光佔据了双眸的顷刻,一道令人怀念的嗓音落入了耳畔。 ───你忘了自己的名字了吗? 对了,那是镜堂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你是文明。 你就像那悬掛在天际的彩云般明亮。别理会人们用怎样的眼光去看你,只要你问心无亏的话甚么都不用害怕。再怎样的困难都要坚强努力闯过去。 ───你不是,自懂事以来便从来没有认输吗? *** 结果,志凡并没有离开家。 人的感情实在没有理智可言,儘管不知出于甚么原因以致打断了志凡离开这里的念头,志凡似乎决定依然留守在她的身边,跟那些女人断绝了联系。一切彷彿甚么都不曾发生,回復至原来的生活。 她亦是走在感情路上的愚者,不晓得该怎样对应。即使丈夫曾经背叛她、对她不忠,但只要目瞪着志凡的脸,她便不由自主原谅他所做过的一切。 因为她爱他,儘管她的丈夫是多么差劲的男人也好,无论怎样的情况她也会原谅他。这份信念还随着时日渐渐堆积下来,形成了一份习惯。 人谁无过呢,她也不可能没有任何错失。肯定有些甚么让她愧对志凡,即使是多么微小的事情。纵使今天为彼此的事感到懊恼,他日亦会为自己的事而反省。 若果当初志凡真的决然离去的话,她相信自己肯定也做不出背对志凡的事情以报復志凡。最终,她还是会待在这个曾经他们的家里等待着志凡的回来。 怨恨也好、悲愤也好,这些都只为她增添疲惫的沉重而已。事到如今她亦不想为志凡而心疲力尽,所有感情都会被时日冲刷而逝,又何必所有都往心掛呢。 多少个黄昏斜阳落下,受尽多少沧桑悔及之事都会化为虚幻,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忆念。 既然志凡无法满足她的愿望,只好把所有的心思寄托在孩子们身上。目瞪着孩子们年幼无知那天真澜漫的模样,原本鬱闷在心头的阴霾也全然消散。 两手相合,祈求孩子能够健康活泼地长大。 *** 洋溢朝气的晨光照耀了辽阔的空际,洒至大地的光芒宛如神赐的吗哪孕育了这片绿地。佈满整条大道的花儿形成了花海,不只受到阳光的沐浴同时还迎来晴天雨的滋润,更加神采奕奕地绽放那股香气。 纵使濛濛薄雨无规律地泼打着茂盛坚硕的大树,长着嫩叶的枝干摇摆不定,小鸟仍不惧于这剎时的风雨,展开宽阔的翅膀一跃至天际。 半山上这片翠绿优雅的景色,恐怕被迎夏的梅雨一落而即将消逝。 一九八六年的这年春,她又再度身陷于严酷的病魔之中。 异于自生以来所得的病痛,那份无时无刻濒临于生死之间的错位感总令她感觉这是神明将要接走她的信号。孩子如嫩芽逐渐生长,过了大半辈子的人生大概也毫无遗憾。 然而长期身躺在床上时,传至手心的那份温度却让她依恋着。 在睡意朦胧之间总是分辨不出白昼与黑夜、梦境与现实,也许她的神智与灵魂早已迷失于这份违和感。却在偶尔一睁的视野,眼瞳依稀能够刻划出紧握着手边的那张脸庞。 ……也许她还置于梦乡之中未能清醒,这份温暖让她觉得只能在梦中所能追求。 那受到岁月洗涤而显得苍老的睡脸,因彻夜的不眠不息始终沉入睡梦。瞥见即使睡着了,仍然心系于她一直没有放开她的手,一阵在腹部翻滚的鼓譟涌至眼眶化作温热的湿溼。 志凡哪里都没有去,就像当初一样守护在她的床边。 不只餵她吃药、照料她的一切、还日夜不间断为她的事情而到处奔波,为的就是渴求死神不要把她带走,但愿两人共步至岁月沧桑的晚霞。 多亏了志凡这份永恆不变的爱,她才有活下去的念头。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