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到熟悉的车子,熟悉的面孔,只是他,是宋吟翔,而不是周靖荣。 我觉得没面子,为什么要告诉他我有一个留美的医生男朋友,我不配,一个初中毕业的女工永远都不配! 他下车,开门把我推进车子,等他进来时,他跟我一样全湿透了。 我瞪着玻璃上不住滑下的雨水,像我的泪,不停涌出眼眶。 「不要这样,也许他还没回来,也许你到家,他已经在你家等你。」 我没开口,不想也不知道要回答什么?他准备发动车子,我拉他的手,说:「我不想回去,让我静一静。」 他关掉引擎,打开车顶灯,看着我无助地哭泣。他叹气说:「我没想到你对他竟如此痴心。一次恋爱,一次失意,这并不算什么?你还有机会重新来过,我…」 我没等他说完,就说:「你也是个无情的人。假如你心中的女孩知道你对她的情,却又和别人结婚,难道她不会有椎心之痛吗?」 「…」 觉得自己对他说的话太严厉了,我感到抱歉地说:「对不起!我语无伦次,你对我这么好,又这么善良,不去打扰那女孩,我不应该说你是个无情的人。」 「你心情不好,我不怪你。周靖荣也未必就变了心,你不要太鑽牛角尖了。」 我点点头,问他几点了,他看錶,告诉我已经六点十五分。 「我该回家了,妈一定很着急。」我突然想起妈,妈那么可怜,我不应该只顾想着周靖荣。我说:「我是不是太傻了?他什么也没说,我居然在心里胡思乱想。」 「你太痴了,痴得教人心疼。」 回到家时,妈早已引颈张望,问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衣服都湿了快去换件乾的。」 宋经理帮我圆场,说:「伯母,公司里有事耽搁了。」 「宋经理请进。」 「谢谢!」 我回头问他:「你不回家吗?」 他有点错愕,说:「不欢迎我?」 妈妈说:「阿淑,怎么可以这样!」 妈留吟翔吃晚饭,他拨了通电话给玉綺,说和客户应酬。 今天的菜很丰盛,我问妈是不是有客人要来? 妈说:「我以为你的医生朋友会来。」又问我,他什么时候到?我看着吟翔闷闷不语,吟翔再次替我回答,说:「可能飞机误点,今天不会来了。」 还是吟翔有办法,轻轻松松打开话匣子,又是果园,又是育幼院,听得妈心情也跟着开朗起来,他还邀请妈有空跟他一起去竹东。妈一向菩萨心肠,到房里拿出五千元,请吟翔帮她捐给育幼院。 夜雨愈下愈大。 妈自出院以来,第一次坐下来看电视。今天她的心情特别好,吟翔不断和她聊天,一会儿谈种花,一会儿谈老人运动,快乐的气氛趋走一屋子冰冷的空气,而且不断注入温馨与和谐。 我的情绪也受到安抚,周靖荣暂时不再打扰我,我坐在妈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好久了,我终于看见爬满縐纹的脸上再次掛上笑容。 九点多,吟翔请妈回房休息,他温情地侍候妈睡觉,妈的眼里充满泪水,小小一声叹息,从我带上的门后传来,我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淑仪,怎么又难过起来了?」 「你没听到我妈在叹气吗?」 他问我:「你是因为那声叹气才难过的吗?」 「我不知该如何给妈一个她想要的生活,那是她应该有,却是我无法给的。如果她早到人世几年,就不会碰到过去与现在两种社会的过渡期。年轻时,她默默地承袭农业社会下大家族的生活伦理,做一个只负出不求回报的小媳妇;到老了,却要默默隐忍工业社会小家庭制度下的凄凉晚景。」 吟翔坐到我身旁,像大哥哥一样把我拉进他的臂膀,我如孤帆靠岸般踏实,再次躲进他的怀里痛哭,这里是我唯一的避风港。 不必再去撕日历了,日子对我已无意义。昨天的失望,是今天的愁;今日的忧伤,将是永远的痛。 行尸走肉是阿菊给我的新封号,只有吟翔知道我不是,但我无力转移情绪,如同他没有能力遏阻我的悲伤一样。 连日阴霾,天空永远都是昏昏暗暗。阴沉的归途,只要两脚不停向前跨去,再长的路也会走到尽头。只是,相思无尽。 「淑仪!」 虽是小小的声音,可是我敏锐的耳朵瞬问就听出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