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御史有个地方想错啦。” “还请大人赐教。” “应是无母哪来子女。”高云衢把重音落在了“母”字上。 何必时亦是女官,家中也有夫郎有侍君,子女皆随她姓,想了想便明白了高云衢的题外之意:“谢大人指教,下官明白了。” 夜里,方鉴亦同高云衢问起此事。 “大人,我不明白,陛下有孕不是好事吗?为何这么多人有异议?”方鉴一边替高云衢抄写文书,一边问道,“国子监也有许多先生与学子义愤填膺,说要去午门上书。” 高云衢反问她:“依你来看,他们有些什么相似之处?” “啊?相似?都是保守之人?”方鉴想了想,没想出来。 高云衢含笑指点道:“你仔细去看看,是不是多是男子。” “啊,好像是……可为何?” “阿鉴,你应知道,自女帝临朝以来,女官女将女爵层出不穷,民间亦多女家主,民风大开,方有你我今日。” “嗯,我知。”方鉴听得认真。 “但你是否知道,有多少夫郎入赘的人家,待女家主逝世便叫赘婿侵吞了家业,子孙亦改随父姓?” “啊?这不合礼法呀?” “哈,”高云衢笑了起来,“阿鉴呐,你要知道不到百年之前,礼法是由男人写的,也只写了男人的事。哪怕到了现在,也还有人觉得我等牝鸡司晨呢。” “那我知道了,陛下此举无异于釜底抽薪,等于正告世人母系方是血脉继承之正道,父系反而可有可无。” “阿鉴聪慧。” “可政事堂诸位大人之中亦有男子,为何他们也要帮着陛下呢?” “这就是陛下高明之处了。对于诸位大人而言,视自己为男或女之前,他们先视自己为执宰,而储贰国祚比男女之别重要太多了。” 自从有孕之后,卫杞比往常更易倦怠了,她刚刚送走了卫枳。 她的小妹妹一得了信便往宫中来,紧张得不得了,反而要卫杞来安抚她。几句话将她安抚了,又勉励她快快成长,令卫枳带着对新生儿的期待与责任重大的恐慌回去了。 卫杞坐在宽大的书案后面,看着她退了出去,吐出一口气,伸手揉了揉眉心。 一双手端了茶盏放到卫杞手边。那不是大监开始变得苍老粗糙的手。卫杞放下手抬头去看,身边是一位新的宫人,约摸而立之年,算不上年轻,眼角已有了些细纹,却越显端庄沉稳。卫杞细细打量着她,她也垂手恭立任帝王打量。 卫杞看了一会儿转向大监,用眼神示意。 大监道:“陛下,这是阿郑,新来的宫人,她曾生育过,故臣挑了她来服侍您。” “哦?”卫杞闻言有些疑惑,禁中宫人、侍从、女官皆不可与外界互通有无,因此多用年轻未婚女郎,“你的孩子呢?” “回陛下,养到六岁,夭了。”阿郑垂眸应道,看不出波动。 “那你的夫郎呢?” “那之前便亡故了。” “喔……”卫杞有些来了兴致,“为何会来了宫中?” “陛下,小臣先失父母,再亡夫郎,幼女亦夭,世人皆言小臣命数过硬,人人避之不及。幸而得遇宫中招募,承蒙陛下不弃,小臣方有活路。” “呵,”卫杞嗤笑一声,“人之生死皆有命数,关旁人何事。妨害一说虚无缥缈,若有妨害,朕孤家寡人,当是天下第一大害。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