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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伍


讯息中找到张泽的头像点进去,两个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天前,张泽落地之后报平安,并且要她照顾好自己。

    照顾好自己……

    她裹了裹衣服。图书馆里氤氲着书墨与咖啡混合的气味,说不上好闻,也说不上难闻,但令人奇异地心安。

    坐久了手脚有点发凉发麻。

    真奇怪,自从长大后,她疲累、委屈、彷徨无助的时候他从来不在她身边——尽管他就是令她辗转难眠的源头。

    而现在她终于意识到,即便他来到她身边也无济于事——两个人悲哀的、渺小的私情在滔滔世情面前好像半点立不住脚。

    她昏昏沉沉地想,自己也许是错的,不但爱上不该爱的人,还空有一腔孤勇不计后果——然而现在连一腔孤勇都是假的、都是自以为是的。自己先前所持有的【无畏】,竟然建立在张泽的隐忍、退却与对她沉默的保护之上。是了,当一个人立在【正常人】的范围之内,在普世道德所容许的限度内,无法想象被千夫所指时的浑然无助与绝望。

    主流之外的情感向来坎坷。

    而他们的事情与性少数群体又截然不同,尽管都不在主流婚恋认知范围内,以当今的普适观点来看,后者却并不反道德,也不反伦理。而亲生兄妹相爱,是决然破坏公序良俗的——可是他们又碍着谁的利益了呢?

    生出的孩子或许不健全,那么他们不生就是;没办法以正当婚姻的形式结合,那么他们不领那张塑胶混合物就是(再说他们本就是一家人,也根本用不着这些,血缘的牵绊远比证件更紧密)——可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是没办法像普通情侣、甚至像性少数伴侣那样出现在众人跟前、阳光底下、无法坦荡面对父亲。

    她不敢想象爸爸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兢兢业业的教育工作者教育出来一对乱伦的子女!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她这才意识到没有静音。条件反射仓皇抬头,邻桌女生奋斗通宵,此时果然皱起眉头来看向这里。张霈惴惴握着手机下楼,铃声不依不饶且耐心地震颤着。

    直到走出图书馆大门,她才轻轻舒出一口气,眼眶一热摁了接听键:“哥。”

    “你在哪儿?”张泽的声音因为信号原因模模糊糊。

    “在图书馆。”

    她哥似乎松了口气,紧接轻轻叹口气:“霈霈,你怎么…”

    “我爱你!”张霈截断他的话,徒劳地呓语般重复道:“我爱你,哥…”

    张泽没有立即回应——张霈愿意把这原因归功于信号延迟。

    她靠在外环式楼梯下,没有焦距地抬头看依旧灯火通明的校园。

    张泽的声音一向有点飘,不适合端着架子作公众演讲,倒适合插科打诨胡吹逗哏,或者沉下来呢喃在耳边讲情话:“网上的事情不用管,现在先回去睡一觉,听着没?别犯傻。”

    这几年他们聚少离多,见着面也都互相端着架子冷嘲冷讽的,现在两人互通了心意,又出了这档子事,张泽终于咸话淡话絮絮说起来:“……你要是破罐破摔,一人在国内弄得周围七嘴八舌,你说我心不心疼?现在就一学生,踏踏实实学你的,我给你奔前程——当初往国外跑就是为的这个。我当时就想,万一呢,一万里头有那么一丝可能咱俩能在一块儿,这也值了。要是成不了……总之,现在是能在人群里待最要紧,明白吗?”

    张霈眼泪早就流干了,顶着酸酸的鼻子小声说:“明白了。”

    两个人一时没说话,就当张霈以为他这回真生气了的时候,他的声音再次从话筒里浸出来,隔着千山万水,隔着透不过的厚厚屏障,隔着指向不伦感情的沸沸人声,带着说不尽道不清的罕见柔和:“霈霈,我希望你平安,顺遂。”

    张霈没说话。

    张泽接着说:“再给你个机会,霈霈。我不想——”

    “张泽。”张霈上次直呼他大名还是她吻他的那个雪夜。

    “我不后悔。”

    “我就是…”张霈眨了眨眼,一滴泪又吧嗒掉出来:“…就是突然想把一切都毁了……”她喃喃地说:“等到整个世界都毁完了塌完了,那时候还有人管咱们吗?”

    张泽在那头苦笑一声:“现在你毁得了谁?你自己,大不了把我搭上,爸心脏病再一犯,仨人倒霉,顶天儿了。”

    张霈被这话逗乐了,想笑一笑,却m.BOwUCh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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