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文帝语气慈爱:“无恙,你还有几年及冠?” 谢无恙垂首回答:“两年。” “两年啊……”敬文帝低低地重复,声音恍若一声叹息。 “最近入秋,你身体不好,以后少出宫,”他望着儿子的脸色,眼里难得地浮现了一点父亲的关切,“今日陵寝一场意外,处理起来麻烦,辛苦你了。” 谢无恙再拜:“谢父皇关心。” 敬文帝的手放在他的肩上,阻止了他行礼。他的掌心发力,令谢无恙仰头,与自己直直对视。 头顶转动的烛火打在两人的脸上,父亲的眼睛锐利如刀,儿子的眼睛温润如水。 沉默良久。 最后,敬文帝放开手,仍望着他,声音低沉:“这是你我父子之间的秘密,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谢无恙完成了那个拜礼,深深道:“儿臣明白。” 直到敬文帝离开后许久,他仍站在那盏琉璃灯下,一身绯衣沉静。晚风卷起他的袍角,他轻轻阖上眼睛,一动不动,仿佛又睡着了。 - 姜葵一行人走出禁苑,转到了淑妃所在的柔仪殿。 柔仪殿内种满奇珍异草,逢值早秋时节,一树金桂开满了小花,幽甜的桂香飘荡在柳荫四合的小池塘边,混着莲花糕的清甜气味,惹得几只鸟雀凑了过来。 “是姜家幺娘吧?”淑妃端着一叠莲花糕,婷婷袅袅立在桂花树前, “以后就是太子妃娘娘了,趁这几天还能叫一叫幺娘,我便这样叫了。” “给淑妃娘娘请安。”姜葵乖巧地行礼。 淑妃笑道:“幺娘不必多礼,在我这里,一切都随意。”她点了点另外两人,“他们两个都知道的。” 她笑的时候眼睛弯成初六的月亮,瞳子亮晶晶的,神情像个窈窕少女,唯有眼角那些淡淡的细纹,诉说着她已经走过的岁月。想来,她年轻的时候是个很美的女人,如古画般,带着典雅的华丽。 棠贵妃说过淑妃性子温和,不争不抢,与宫里嫔妃关系都不错。此刻淑妃对姜葵说话,声音婉转,语气温和,像一阵春风化雨、挥挥洒洒地降下来,令人产生一种特别的舒适感。 “我出身江南,少女时期在水乡长大,喜欢莳花弄草。”淑妃示意三个年轻人坐下,把手里的莲花糕放在石桌上,慢悠悠地说,“我与圣上,亦是在花季相逢。后来到了长安,圣上知道我爱花,特意遣人从淮州连土一起挖了许多花栽到我殿里,让我聊以怀想家乡的风景。” “不过长安究竟不是江南,入秋太早,天冷得快,”说着,她叹了口气,“我那几圃花用炭火仔细地护着,却也快要熬不过这个秋天了。” 她指了指墙角的几盆芍药,娇嫩的花瓣已经委顿下去,蔫蔫地搭在一处。宫人在花圃前烧着炭火,竭力驱散早秋的寒意,终究无济于事。 “花开花败,都是常事。”淑妃笑笑,“今年败了,明年又开新的。这宫里的女人啊,也总是如此。” 噼啪作响的炭盆前,一圃又一圃的花在秋风里低低倒伏着。她安安静静的,站在黄昏的花圃前,眉眼间沾上一点不浓不淡的秋色。 “莲花糕是刚做好的,你们几个慢慢吃。”淑妃轻轻摇头,似乎恼着自己说了过于伤感的话,细长的眉毛浅浅蹙起来。 想了想,她望着姜葵,又笑道:“一会儿用过甜膳,幺娘来殿里找我吧?我想到几句话,私下同你说说。” 她也没等三个年轻人答话,自顾自举步往殿内走去。那一袭翡色竹纹宫裙在殿门转了进去,珠玉簪子轻微一响,消失不见了。 “我母妃一到秋天便时常感伤,”谢宽挠了挠头,“别见怪。” 谢瑗显然不见怪。她取了一块莲花糕,放到姜葵的手掌心:“淑妃娘娘的手巧,她殿里的糕点极好吃,你尝尝?” 姜葵咬了一口。香软的糕点入口即化,糯而不粘,甜而不腻。有一种夏日莲蓬的清新感,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她用力点头:“好吃。” 吃着糕点的姜葵一脸认真,白皙的手指把莲花糕一小块一小块地掰开,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