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没有说话,倒是那妇人撇了撇嘴:“下班了都不得闲,一个女人当什么校长,赶紧生个儿子才是正经的。” 李敏丽是个好强的人,从不在同事面前倒苦水,陶南风原以为她是个爽利的事业女性,没想到在家里却是个受气的小媳妇,眼中便不自觉地带出一丝同情。 李敏丽抿了抿唇,忍着气放下手中碗筷,弯腰抱起一直靠在腿边的小女孩,贴了贴她的脸,拿起她的小手晃了晃:“来,和阿姨说再见。” 小女孩一只手抱住李敏丽的颈脖,眼神怯生生的:“再见。” 萧爱云笑眯眯地挥手:“再见。” 陶南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放进小女孩的手心:“乖……” 李敏丽看着眼前眸光清澈的少女,点了点头:“多谢。”曾几何时,她也有过如此清透单纯的年少时光,可是嫁人之后却再也感觉不到这份不知愁苦的轻松与愉快。 寒暄两句走出来,陶南风和萧爱云同时长叹一声。 萧爱云气愤愤地说:“干嘛要结婚?李校长真的好可怜。她在学校工作很努力,每个月收入那么高,可是在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你看她那个婆婆,一看就是个恶婆娘。一天到晚让她生儿子、生儿子!妇女解放说了这么多年,怎么就还是儿子不如姑娘好?!” 想到刚才那小女孩怯生生的模样,陶南风心里很不是滋味:“李校长的女儿看着也……唉!” 三岁的孩子正是活泼可爱的时候,这小姑娘却胆子小得很,看来也不是个受宠的。农村里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李敏丽估计在婆家受了不少委屈。 想到自家父母生了四个女儿还要生,就是为了生个儿子,萧爱云啐了一口:“重男轻女害死人!” 陶南风有些想不通:“我不懂,李校长为什么会嫁给当地村民,难道知青点就没有合适的对象吗?” 萧爱云压低声音说:“你不知道这件事啊?我听说李敏丽老师刚到知青点的时候就被这个男人看上,先是帮她劳动、嘘寒问暖,后来不知道怎么传出和她钻了一个被窝,从村民到知青都指指点点,没办法李敏丽只能嫁了。” 陶南风听到这里咬牙道:“谁会传出这么个消息?多半是她男人使的手段!搞不好还是她婆婆想出来的歪招。” 别看那汉子模样憨实,说不定和继母冯春娥一样,是个惯会装可怜来博取同情、获得好处的奸滑小人。 在那个时代,女人的名声多重要啊,李敏丽好好一个姑娘,就是被这样的流言蜚语给逼得嫁了人。 两人边走边叹,浑不知李敏丽家中正爆发一场激烈的争吵。 李敏丽的丈夫姓范,名叫范七喜,和范五福是叔伯兄弟,自小父亲早亡,只一个寡母王春桃把他抚养成人。 当着陶南风、萧爱云的面范四喜没有说话,但她们一走,他便发起了脾气。 “你一个女人家,一天到晚工作、工作,还要不要管这个家?带孩子、喂鸡、做饭这些事你都让我妈做,到底还有没有一个女人样?” 王春桃没好气地起身收拾碗筷:“什么都不做,全都等着我来侍候!有点文化就了不起了?当上公办教师就不得了了?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算什么女人。” 连脊房户与户之间只隔了一堵墙,根本没有隐私可言。李敏丽不愿意争吵,怕给同事听见丢脸,冷着脸抱起女儿走进卧室,坐在书桌前打开备课本发呆。 人生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滑向深渊的? 从县城来到农场,繁忙的农活让她不堪重负,范七喜呵护有加,主动帮她干活,送水、送饭、送野果,带着自己在山间采野花、拔竹笋、取泉水。单纯的李敏丽陷入这样的温柔与新鲜,跟着他回了家。 就是那一次上门,王春桃连哄带骗把她留下歇了一晚。第二天,谣言满天飞。哪有好姑娘在男方家睡觉的道理?肯定是钻了一个被窝。 有嘴说不清的李敏丽只得嫁给了范七喜,那一年她才十九岁。 生下女儿之后血崩差点丢了命,自此便再也没办法怀孕,婆婆和丈夫便变了脸,一天到晚在她面前指桑骂槐,仿佛一个女人不能为男人传宗接代,那就是罪人。 李敏丽也想跳出这个泥坑。 她读高中时就是语文课代表,报考民办教师手到擒来。当时一个月五块钱民办教师补助是大队部发,从来都没有过自己的手,早早被婆婆领了。知青补助每个月十六块,一发下来丈夫就会来要,如果不给,便会拉长个马脸各种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