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样的氛围之中,陈志路熟练地拌着热干面,感叹道:“这才叫生活!农场别的还好,就是早饭只有稀饭咸菜玉米饼,寡淡得很。” 陶南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陶守信听着却心疼不已:“你们在山上平时吃饭怎么办?能不能吃饱?” 陶南风不爱诉苦,在信里对日常起居一带而过,与父亲聊得最多的便是建筑专业、施工方法,陶守信难得遇到女儿的同伴,便认认真真地打听起细节来。 陈志路是个话多的,有问有答,内容充实到位,一来二去的陶守信对他的印象便好了起来。先前看他个子中等,模样一般,穿着件军大衣一幅吊儿郎当的模样,陶守信还有些不满意,现在却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算,至少口齿伶俐,态度诚恳。 听得越多,陶守信便越心疼。 自家女儿娇生惯养,哪怕冯春娥与陶悠待她不好,但明面上也没让她什么家务活,说句实在话,陶南风冬天洗贴身小衣都得烧壶热水,只要一想到她在农场和伙伴们一起生火、做饭、洗衣服,没有电、没有自来水、洗衣洗澡都是山泉水,大冬天的还要挖土、修路…… 陶守信感觉喉咙口堵得慌,低头不语。 陶南风看父亲吃了两口就停了手,知道他这是舍不得自己在农场受苦,清了清嗓子,柔声安慰道:“爸,劳动最光荣嘛,我在农场挺好的,也没吃什么苦头。” 陈志路察言观色,赶紧描补刚才的话:“陶叔叔,陶南风在我们农场可有名了,她现在是基建科的科长,力气又大,谁敢欺负她。您知道吗?陶南风有一个特别响亮的外号:陶三锤……” 陶南风心中一咯噔,坏了! 自己做梦变得力大无穷这事儿,她一直对外声称天生如此,却没想到在这里出现对质的情况。 陶守信抬起头安静地看向陈志路:“陶三锤?” 陈志路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不管是多大的山石,陶南风只需三锤下去就能裂成十几块,我们修路队有了陶南风,进度加快了一倍不止。尤其是炸山之时,她打孔飞快,厉害得很呢。” 陶守信的面色渐渐变得凝重。 陈志路是个人来疯,一早过来看到这里的早餐店人多便准备过来凑个热闹,没想到遇到陶南风父女俩,再说了一会话,这兴奋劲儿便控制不住,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陶南风的传说。 一拳头下去砸烂办公桌,争取来十个公分和一口铁锅; 力拔千斤,暴风雨里扛着个半人高的大包裹走到办公室; 和黄兴武打赌,带着知青们砸山石开槽做基础,二十几天就完成砖瓦房的建造; 两拳头下去,焦场长废掉一条胳膊下了台…… 听到后来,陶守信眼圈越来越红,放下筷子疾步走出饭店,站在马路边什么话也没有说。 江城冬天冷,路边的梧桐树叶子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树梢顶端还挂着几片。此刻陶守信的心仿佛就是那梧桐枯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陈志路惶然四顾,呆呆地看着陶守信的背影:“我,我说错话了吗?” 陶南风“哼!”了一声,跟着走了出去,安静地站在父亲身边,等待着父亲询问。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不管父亲信不信,不管这事情是否荒诞,总归是要向父亲交代清楚的。 “我……” 一个字没有说完,陶守信伸出右手放在女儿肩头轻轻拍了拍,声音颤抖:“南风,你受苦了。” 陶南风原以为父亲会质疑自己为什么力气会变大,以为父亲会生气自己有事瞒着他,没想到父亲关注的点根本不在那里,而是自己吃的苦头。 为什么要砸烂办公桌?不就是因为罗宣主任克扣知青补助,要给自己一顿“杀威棒”么? 为什么会扛大包裹顶着风雨撤退?不就是因为农场那茅草屋质量不行? 为什么要带着大家盖砖瓦房,不就是因为黄兴武这个基建科科长不干人事? 为什么打焦亮?不就是因为他看自己长得漂亮想要欺负人? 哪里是什么勇敢、无畏,不过是因为没有办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