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其自然地举杯,沈澈一礼,两人对饮了一杯。 宁禛多看了那戴着面纱的宫婢一眼,旋即探问似的看向沈澈,见后者微微颔首,他脸上的笑意便愈发深了些。 果然是那个叫宋衔池的。她挡着脸,害他半天没认出来。 没想到半年过去,太子依旧兴趣不减,心头肉似的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宁禛心里有了计较,面上却没露出什么——上回的事儿给了他教训,对那位子,还是得徐徐图之。 酒过三巡,熙宁郡主也不知去了哪儿。时机差不多,衔池给怀和打了个要去更衣的手势,见他犹豫着点了点头,便从席上退下去。 她前脚一走,宁珣的视线便悠悠投向沈澈,果然没一会儿便见他同一旁的长随说了句什么,似是也要离开。 宁珣似笑非笑望着他,倏而将话头引到他身上:“孤听闻镇国公苦夏,前几日连朝都上不了,不知可好了些?” 方才四皇子正说到长乐公主中了暑热一事,是以他提这一句并不突兀。 沈澈要起身的动势一顿,温和回道:“谢殿下关怀,家父只是受陈年旧疾所累,休养了两日,已近好了。” 衔池跟着来回穿梭的婢女,很快便找到设宴的溪流下游。不同于那边的剑拔弩张,这一片的氛围显然更松快些。 她不好太明目张胆,便随着送菜送酒的走,没走两步,抬头正看见石桥上那袭翠绿宫装——而旁边那个身影,以木簪绾发,檀色衣裙勉强压住瘦削身形,使之看起来不至于像一阵风就能吹走。 半年不见,池清萱愈发清瘦,脸颊都凹进去一块。 衔池步子顿下,趁人不注意,躲在附近用作观赏的一块太湖石后头。 池清萱与熙宁郡主正站在小石拱桥上,喂着底下锦鲤。 一把鱼食撒完,熙宁转过头去看她,叹了口气:“知道你病体难愈,但再吃不下也要吃点,才多长时间不见,都瘦脱相了。” 她还指望着她打听沈澈的行踪呢。 宁禛是个靠不住的,问他十回他能告诉自己一回就不错,若非偶然认识了池清萱,她想见沈澈,便只能等今日这种场合。 池清萱每回都替她准备好一切,她只要按时出现在池清萱说的地方,便能撞见沈澈——更难得的是分毫不见刻意,只像是心有灵犀。 池清萱笑了笑,“等天凉快些便好了。郡主放心,我身子是一向如此,不影响做事,不会耽误郡主同沈世子相见。” “下回是什么时候?” “间隔太近,沈世子会生疑的。郡主且先等半月可好?” “罢了。”熙宁叹了一口气,突然又有些好奇:“不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去年冬末你第一回来找我时,我原本是不信的,若非你拿着子安的大氅,我连见都不会见你。” 熙宁甚至因为那件大氅怀疑过池清萱,但后来见她一心礼佛,身子骨也委实太差,一指头便能戳碎了似的,也就不再把她放在心上。 “不过是家父效忠二殿下,便与沈世子也有些往来。” 熙宁摇头。支持宁禛的大臣可太多了,若都要沈澈一个个亲自去笼络,他怕是从早忙到晚也忙不过来。 何况区区吏部侍郎而已。 但这话她并未说出口。她不爱过问他们这些争斗——反正沈澈一定会赢的。 聊到这儿,熙宁将剩下的鱼食全倒进去,拍了拍手。 意识到她们要走,衔池立马背过身。 ——她不能被她们认出来,不能被她们发觉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尤其是池清萱。 方才熙宁的话仍回荡在她耳边,在她脑海里慢慢理出一条线。 池清萱当初是从她这儿拿走过一件沈澈的大氅,说是替她保管以免遭人非议。 按熙宁方才所说,她是拿这件大氅作敲门砖,求见了熙宁。而后便为熙宁谋划,助她与沈澈于“不经意”间相见。 对熙宁而言,这委实是最大的诱惑。 衔池默默掐着自己掌心。 池清萱能知道沈澈的动向,不外乎因为沈澈确实往池家去的多——她是沈澈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她在东宫一日,沈澈便一日不会断了同池家的联系。 可池清萱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只为了结识熙宁? 熙宁郡主金枝玉叶,她若为此,也不算说不过去。 不对。 衔池骤然想起前世最后那夜。 她那时被娘去世的噩耗所惊,又痛恨他们对她的隐瞒欺骗,无暇顾及细枝末节。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