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免不了会觉得彷徨委屈。可谢兰臣却每日按部就班地读书写字,吃饭睡觉,沉稳地简直像个大人。 就连无相死在他面前,他除了讶异外,也不见丝毫害怕,更没有内疚自责。 普惠一度为此耿耿于怀,觉得谢兰臣果然像他家人说的那样,冷心冷情,后悔不该让小无相总去找他玩。 可在此后的十几年,每到无相的祭日,谢兰臣都会风雨无阻地前来祭奠,便是一时因为其他原因错过了祭日,也会像今天这样,及时补上。普惠这才渐渐消除心结。 但要说谢兰臣每年前来祭奠,是对无相的死至今无法释怀,也不大像。因为谢兰臣每次祭奠后,神色都和今天一样平静,甚至都看不出多少对旧友的怀念。 以至于普惠觉得,谢兰臣的“放下”,似乎和别人的“放下”并不相同。 他仿佛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行事章法。 普惠窥探不得,索性也不再多想,转而问道:“王爷此次去神京,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谢兰臣挑眉反问:“何以见得?” 普惠道:“我不好形容,只是感觉王爷身上好像多了些烟火气。” “原来表现得这般明显吗?”谢兰臣笑了笑,算是承认,但却没提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普惠自然不会不识趣地追问,此时恰好两个小和尚端着泡好的茶水送了上来,普惠便又对二人道:“去把我床头的那两块儿佛牌拿来。” “王爷错过了四月初八的龙华会,寺里给谢老太太送佛牌的时候,打听王爷出了远门,王爷的两块儿佛牌,我便暂时替王爷收了起来。刚好趁此机会,王爷写下祈愿,直接送去寺里的祈愿堂供奉。” 四月初八,是佛祖释迦摩尼的诞生日,每年这个时候,严华寺都会举办龙华会庆祝,同时会准备祈福的佛牌,发放给前一年捐赠善款最多的七户人家。七户人家把想要祈求的事,写在佛牌背面,再置于祈愿堂,由寺内供奉香火诵经加持。如此,愿望便更有可能被佛祖听见并实现。 从谢兰臣父亲起,嘉王府每年都会给严华寺捐赠一大笔善银,加之谢兰臣也算在严华寺修习过。因此,除了原定的送去嘉王府的佛牌外,寺内还会专门再给谢兰臣留下两块。 两个小和尚很快取来佛牌、以及笔墨。谢兰臣几乎没有思索,提笔便在佛牌后写好了祈愿。小和尚们接过写好的佛牌,又送往寺内的祈福堂。 禅房内,谢兰臣又和普惠聊起、神京护国寺供奉的那本《护国仁王经》。已经走远的两个小和尚,年纪稍长几岁的那个,悄悄瞥了眼身后,见师父和嘉王都没有留意他们,便立刻翻开两张佛牌,偷看谢兰臣写了什么愿望。 “太好了!”他激动地撞了一下身旁的小师弟,一边把两张佛牌递到小师弟面前,一边高兴道:“嘉王今年终于没再诅咒师父了!” 佛牌几乎要贴在小师弟脸上,小师弟被迫看清了佛牌上的字:其中一张背面写着“驱除鞑虏”,另一张则写着“公主安康”。 小师弟顿时不安道:“我们这样偷看,不好吧?” 小师兄却翻了个白眼:“谁稀罕偷看?还不是之前,嘉王每年都会在佛牌上诅咒师父早死,我这是监督他。” 小师兄已经帮谢兰臣送过七八次祈福的佛牌。 一开始,他也没有要偷看谢兰臣佛牌的意思,只是因为不小心打落了佛牌,无意间才看到了佛牌的背面,却发现上面竟然写着诅咒师父的话。他当即十分生气,捡起佛牌就去找师父告状。 谁知师父见了却不以为意,还让他把佛牌好生送去祈愿堂。虽然师父后来解释说,祈愿不正,佛祖不应,像这种祈愿是不会被佛祖看见的。但小和尚还是很生气。 于是,之后每年他都会偷看谢兰臣的祈福佛牌,而之后的每一年,谢兰臣的佛牌上也都写着同样的心愿——一是驱除鞑虏,另一个仍旧是让师父早日圆寂。 嘉王想要驱除鞑虏,这不奇怪。但凡生活在西北的人,没有不恨那些胡虏的,但嘉王好几年如一日地诅咒师父早死,除了心眼坏,小和尚实在找不到第二个解释。 也就今年,不知道嘉王是突然有了良心,还是搭错了哪根筋,终于没再诅咒师父了。 小师弟才入山门不到一年,之前并没有见过嘉王的佛牌,因此对师兄的话将信将疑:“我觉得嘉王人挺好的,对谁都温和有礼,从不像其他达官贵人似的,对咱们颐指气使。而且,嘉王和师父也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诅咒师父?师父这次生病,还是嘉王府帮忙请来的名医呢。” “你被他给骗了,”小师兄毫不掩饰自己对谢兰臣的偏见,“什么温和有礼,全都是装出来的,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在佛牌上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