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至端午祭典当天,叶渺刚刚披着敬天深衣到正堂,叶英就在她身后接了一逢密信,随后悄无声息地消失了片刻,再默默地回来,低声道,“已经处理干净了。” 叶渺不动声色地接着走,十二长老因前次家主接任之事均暂未闭关,难得凑齐。本家八堂的正堂主依节序站立,她带了这么仪容肃整的一群人,连同笙簧所奏的雅乐浩浩荡荡地走到了叶家祠堂之中。两旁的弟子推开大门,叶渺缓步走进去,就听见身后齐齐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倒不是叶家的众位长老堂主们沉不住气,实在是眼前的场景太过于触目惊心。原本肃穆庄严的祠堂正中是一大滩血迹,两侧门处横七竖八地倒了几个侍从模样的弟子,而祠堂正中仰面横着一具尸体,手足扭曲,面容诡异,两条腿生生压成血肉模糊的一片。叶渺扫了一眼,“负责布置会场的,是哪一位堂主?” 明庶堂叶云谷匆忙越众跪下,“属下不知此人为何擅闯祠堂,犯了失察渎职之罪,属下万死!请家主降罪。” “起来吧,”叶渺声音清淡,“祭典吉时不可延误,我等在此稍后,限你一柱香之内将此处清理干净。” 十二长老中便有人面色开始难看起来,家族祠堂重地中遭逢此事,不免使人遐想,若是一遭传出去,必丢尽了家族脸面。然而今次叶家一众长老堂主均在,若说责任,谁也无法推卸,唯有先完成祭典,再待处理这个胆大包天的贼人。 祭礼散后,叶英尽职尽责地过来同她汇报,“明庶堂已将事情查了个清楚,擅闯我族禁地的顾樾亭自然是为禁制所伤不幸当场身亡,尸身奉还顾家。按旧例,一并送了白银五十两权做敛葬路费。” 叶渺掀起眼皮瞧了一眼那文书,不冷不热地道,“五十两够做什么?送他一百两。” 叶英应了,又道,“卫珂因有同谋之嫌,连其随从人等暂且软禁于紫岚轩,我已着人看着了。”叶渺站起身,“随我去见识一下她。”她话音方落,安雀就来禀报说顾家主来了。 直到如今,叶渺仍然不算很能适应这个称呼,她目光中掠过一丝冷笑,“请他进来。” 顾籍是接了消息匆忙从淞湖赶过来的,淞湖郡正在冰原东侧紧邻处,是个极大的半岛。消息传得最快,顾樾亭身死、卫珂遭受软禁,这样的大事,他如何敢不亲自前来!只怕再晚一步,叶渺那个疯子就要连卫珂一起杀了—— 他一见叶渺,开口便森然道:“叶家主今日杀我族人,囚我家臣,究竟意欲何为?” 叶英道,“顾家主此话差矣,贵使樾亭公不言在先,私闯我族祠堂禁地,杀戮弟子两人,侍从一人,最后又意图毁坏祠堂牌位,不慎触动法阵禁制致使身死。我家主心地仁厚,已将遗体收敛奉还,另赠丧银百两。而卫珂姑娘日前曾到祠堂附近无故游荡,形迹可疑,极有可能是贼人同谋,我们也是不得已将其暂且留在叶家,待审问清楚之后,再与顾家主一同商议定罪。” 顾籍微微冷笑,“你们一面之辞,我难道就要信不成?” 叶英道,“当日情况,我叶家十二长老八位堂主并数十名大小弟子均亲眼目睹,不幸身故弟子身上之伤口均可检验,樾亭公亦尸身完好,顾家主如有疑问,尽可开棺验尸。” “叶大护法是在指证我顾家使者有意密谋冒犯?”顾籍语气凌厉起来,“从来顾叶两家交好,令家主继任大典,我族特派来使祝贺,却不想被如此提防疑心,使者都要扣押,这是何处的道理!” “杀人偿命……自然是天定的道理。”叶渺本在一边窗口闲坐,忽然插了一言,叶英见状,便闭口退在一边。 顾籍朝她看去,只见叶渺身上祭天时的深衣犹未脱下,羽衣烁烁,华服明辉,不由得为之目眩神摇。短短半月,此人似已脱胎换骨,锋芒毕露,气度之凌然不可侵犯,全然不是当初可以任他谋算的那个孤傲冷僻的叶家弟子了。 “令使咸日以来在我族中煽动谣言,蓄意破坏继任仪典不成,又思毁坏我端午祭典。念其为顾家家臣才留尔一命,顾家主如今向我来讨说法……是自认幕后指使此事么?” 顾籍陡然看出了这件事的根由,一个莫须有的闯入禁地罪名,关键证人不幸身死,当天入殓,还有三个死无对证的侍从弟子,叶渺是在重演他当初嫁祸顾秀的那个局!她竟然已经看透此事!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