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傍晚,凉风习习。村里的老人搬起自家小板凳前往村口那棵百年梧桐树下唠嗑纳凉。 “今儿难得出个太阳,这都连着下了几场雨?人都要发霉咯,还不晓得今年的收成么样!”桃娃子的爷爷注视着天边的残阳感叹道。 “咦…莫说收成,我看电视里好多地方发大水嘞,怪吓人!”小芳的奶奶接话道。 “我说,你们都不看新闻么?”李老汉一脸鄙夷的说道,他是村里出了名的老秀才,平时喜欢听听收音机和收集报纸。“上个礼拜市里就发布了红色防汛警报,我可是每天都有守在收音机前准时收听播报水位公告。” “你莫瞎说,狗肚子盛不着二两酥油!”李老汉的死对头张家二奶奶一边敲着鞋底板的泥土,一边满腹狐疑的呛道。 “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李老汉急了,“我是老糊涂了么?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有啥好处嘛!不信我回去拿最近的报纸给你们看看,就怕你们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哦!” “诶,莫瞧不起人,不就比咱多读了几天书…” 年纪越大越顽固,一番争执不下,几位老人拉拉扯扯着便闹到了村长那里。 “唉!确有其事,目前防汛形势十分严峻,我们也是在等上级指示,可不敢提前通报制造恐慌!”村长语重心长的解释道,“不过大家也不必太担心,我们要相信党和政府,一定会采取措施,把灾情扼制在竹篮里!” 虽然村长如此说了,大家却是一脸愁容,除了李老汉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各自惴惴不安的回到家难免一番议论,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村子都沉浸在对未知的恐慌中。最后村长不得不出面解释与安抚,并通知大家有意愿者可报名参加村里组织的堤坝巡逻队,其他人可提早收拾好衣物和水,早早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 1998年的6月中旬,位于长江中游的洞湖和中下游的鄱湖因连连暴雨导致长江流量迅速增加。当年的排水系统尚未发展完善,上中游多条干支流相继爆发洪水,洪峰流量远远超过江道泄洪能力,咆哮的洪水日夜疯长,犹如脱缰猛兽撕开了长江堤岸,肆无忌惮的涌进城镇和村庄,形成了外洪内涝的严重局面,波及到二十多个省份,多个地区相继发生了严重洪涝灾害。 作为“三江之口,九省通衢”的H省首当其冲,受灾形势异常严峻。入夏伊始,长江大堤平阳段在洪峰的不断冲击下,2至3号闸口之间出现塌陷,六十米的大决口犹如巨龙张口,滔滔江水倾泄而下,扑向G市城区,一夜之间几百万群众受灾,方圆百里一片汪洋。 位于长江中游的黄安县长江干堤外围民圩,因长达半个多月的高水位浸泡和冲击,于这年7月18日晚十点多突然溃堤,狂浪激起几米高的水墙咆哮着扑向黄安县,两个乡镇29个村庄被突如其来的洪水淹没,一百多平方公里的区域顿成泽国,四万余人受灾,其中便包括林云村。 7月18日这天的白日里,黄安县的天空还是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风。正值傍晚,蹲在自家大院儿门口吃饭的李老汉遇到从守堤防汛点赶回来吃晚饭的张国万。 “诶,国万,今儿的水位涨没涨?这每天听着广播,提心吊胆呐!” 自发布防汛警报,张国万夫妻俩不放心家里的老人小孩,七月初便从城里赶回了老家。别看这夫妻俩在外头混得风生水起一身光鲜亮丽,回到老家却很低调,十分接地气。这不张国万还积极报名参加了村里的守堤防汛巡逻队,每天早早的从家里赶到河边临时搭建的简陋工作室,坐着喝喝茶聊聊天,等到天黑气温降下来,便到堤上守夜。 “叔,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这不是还有我们这群大后生守着嘛!一旦有啥风吹草动,准第一时间通知大家!”从他一派闲适的神情看不出任何洪水即将来袭的迹象。 “放心放心!你可是我们村里头的贵人,有你镇守在堤上,自是翻不出什么波浪。” 两人又闲话家常了一番才各自散去。谁也没有料想到三个小时后,他们坚守的家园会毁于一旦。 吃过晚饭,张国万和几位村民跟往常一样前往堤上进行巡逻,他左手拎着一个大茶壶,右手举着手电筒。突然一位村民发现堤坝边有一股浑浊的水流往上翻涌,几人连忙凑近打着手电筒仔细观察,发现水泡的底下出现了裂缝,顿时心生警惕。一位略显年轻的村民急忙转身往回跑,赶去向上级汇报情况,余下的人纷纷跳进水里寻找漏洞。然而,水底全是水草与淤泥,一脚踩下去,像是踩在棉花堆里,泥沙翻涌,视线一片模糊,摸索半天一无所获。 张国万带头跑回堤上,扛来四五十斤重的沙包,沿着水柱翻涌处仔细铺好。一通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