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锦之看着墙壁上的东西在他的手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那是有人用尚且稚嫩的字迹在墙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小字——“不要忘记她。” 她不知道何时已泪流满面。 少年帝王仍旧跪在床前,有些茫然一遍又一遍摩挲着那字迹。记忆一片模糊,他徒劳无力地拼命回想着,可最终什么也没记起。 * 一团团浓烟滚滚直上,宫中的奴仆尖叫哭喊着逃窜,脚下踏过无数四散的火苗,一阵阵灼热气浪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祁宥倚在龙椅之上,滚烫的火焰灼烤得肌肤发烫,一口冷酒划过喉咙,他百无聊赖地晃着手中的酒壶,等待着所有都付诸一炬的时刻来临。 耀眼的火光在眼瞳深处摇曳着,祁宥眯了眯眼,看见那大火中有一道隐约的身影。 破碎的坍塌,鲜红的火花,仿佛横亘在二人间无形的墙,少年却突然微微笑起来,笑着笑着总觉得鼻腔潮涌般溢出酸胀,连着眼睛都涩疼起来。 她曾经教导他生出一往无前的勇气,可他却溺毙在漫长无边的苦难中不得解脱。 汹涌的热潮不容抗拒地舔舐上周身的每一寸,祁宥无法呼吸,也发不出一丁点声音,他张了张唇,最终被火苗无情地吞噬在一片沉寂中。 ------------------------------------- 天地倾覆颠倒,无力的失重感挟持着崔锦之,她猛地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站在城楼上,千盏长灯点亮,漫若朝炬,融融似海,繁光缀月,如万里璀璨星河。 脚下是无数文武百官和翘首以盼的百姓。 侧首望去,祁宥站在她的身侧,温柔缱绻的目光还落在崔锦之的身上。 身旁的礼官小声提醒道:“吉时将至,还请陛下与丞相点亮祈天灯,庇佑国泰民安。” 崔锦之没有说话,她只是长长久久地注视着祁宥,眼泪顺着面庞一滴滴无声地滑落,她泣不成声地红了眼眶。 无声的酸楚几乎要淹没她。 “对不起……我没能救下你……” “我知道。”祁宥温和地开口,轻柔地拂去她的泪珠,“别哭……我都知道的。” 在她意外进入时空裂缝中时,祁宥竟也被拉入了前世的身体之中,但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重复地走完那条路。 唯一的波澜,便是在冷宫的日子中,她短暂的出现。 跨越两世的时空,让他曾经患得患失,惧怕这不过是一场转瞬即逝的烟花。 可祁宥此刻并不这样想了。 他亲耳听见了她宣之于口、同样坚定珍重的爱意。 这就够了。 少年帝王握紧她的手,一起点亮了那盏祈天灯,喧闹声骤然变大,无数百姓齐声欢呼。 微弱的焰火似流星般升入夜空,在浓稠的夜色中怦然绽放成绚烂的烟花,又坠落成无数星光四散入夜。 绚丽接踵而至,一个又一个璀璨的花簇在长夜中绽开。 祁宥一直沉默而温柔地注视着她,崔锦之看向二人相执的手,又抬头望向他。少年的眼底倒映着这场夺目的焰火,也照出了她被盛大的星辉照亮的身影。 她胸口微微发麻,于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觉得仿佛有千万朵烟花开在了心间。 第一百章 番外二 日月昭明 太初元年,对于千千万万的百姓来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 执政三十一年的令和帝在二皇子逼宫失败后驾崩,传位于四皇子。 这位四皇子乃是蛮族神女之子,因母妃神志不清而被先帝所厌弃,多年默默无闻,其后承崔相教导,不成想,竟是这最后的赢家。 也不知是否是新帝幼年的经历所致,他上位后丝毫不见骄亢自傲之情,更是慈厚仁民,任能举贤,辨识忠奸,去谗除佞。 除去实行仁政之外,新帝亦申严百刑,修明法制,约束百官。还责令户部核定天下民户,借以调整赋敛之制。 唯一令四海臣民揪心的,便是丞相重病,昏迷数十日之事了。直到崔相苏醒,只需多加休养的消息传来,众人才放下心来。 可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