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宥见她不说话,脸色更加阴沉,心头也难受的要命,仿佛被放到油锅中煎炸过无数遍。 他蓦地推开桌上的奏折,发出巨大的声响,站了起来,寒声开口:“老师就在这儿好好休养,孤还有事,就不陪老师用膳了。” 抬脚就要往外走去,却听崔锦之淡漠道:“陛下难不成想要将臣关上一辈子?” 年轻帝王的眼眸仿佛含着一团化不开的墨般,暗沉森寒,他停下脚步,缓慢地转身正对着崔锦之,勾起一抹淡笑。 “为什么不行?” 崔锦之沉默下来,隔了这么些日,才在此刻真正仔细地瞧过祁宥。 少年下巴尖削,眼窝深陷,脸色更是透出一股病态的苍白来,眼神狠绝寒凉。 可崔锦之却仿佛看到一只无助的小兽,色厉内荏地冲她龇牙咧嘴,怎么也掩藏不住心头的恐惧与仓皇。 她突然有些心疼。 半晌才缓慢地开口:“或许你不信……我是真切地希望,你都够好好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心,而非刻意为之。” 祁宥紧咬着牙关,手不可遏制地轻颤起来,他有些悲哀的发现,自己竟然这样好哄。 崔锦之随随便便一句话,便让他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之下剧烈鼓动的心跳声,震的他头皮发麻。 他没说话,杵在门口僵立了半天,才慌不择路地夺门而出,还差点一脚踩空。 祁宥一路逃回了政事堂,才倒在龙椅上,重重地喘了口气。 他走过孤寂黑暗的人生,好不容易遇见了曙光,抱着自己心中那点晦暗的贪恋,默默地窥伺了她多年。 可崔锦之却潇洒地丢下他走了。 留他一个人,被阴暗的爱欲灼烧成灰烬,深陷过往而不得解脱。 他真的很疼。 和她携手过的岁月化作沉重的枷锁,深深地烙在他的灵魂之上,沉甸甸地,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来气。 少年抚上右臂藏在龙袍下厚厚的纱布,惨笑着想,自己真是贱到了骨子里。 哪怕她根本不爱他,哪怕付出这么多,但是只要能看着她,就够了。 * 第二日清晨,殿外守着的侍卫便被撤去了,祁宥没再出现在崔锦之的面前,倒是送来几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清蕴扑到她怀里嚎啕大哭。 霍晁和陈元思也像个小兔子一样,红着眼眶站在她床前。 他俩抹完眼泪,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孺慕多年的丞相大人,穿、穿的竟然是女装…… “崔、崔相,你……”霍晁悲伤地再一次憋红了脸,“陛下居然逼您穿女儿家的衣服!” “啪”地一声,陈元思毫不客气地重重敲上霍晁的头,喉间还时不时抽噎一下,“蠢货……” 具过人胆略,怀四方之志,一手定大燕多年清平的丞相,居然是个女子。 他复杂地看了眼崔锦之,恭顺地低下头,没再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只有顾云嵩立在不远不近处,像压抑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那个神棍还真有点儿本事。” 崔锦之立刻抬头,警觉道:“什么神棍?” 顾云嵩看了眼四周,陈元思便将众人带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二人相谈。 “陛下身边有一个……巫祝?”顾云嵩抱着手臂,一双剑眉拧起,“陛下动用的什么禁术,便是他教给陛下的。” 萧索的庭院中突然传来咔嚓之声,积雪将枯枝倾轧断裂,掉落在雪地之上,惊得崔锦之浑身发冷,过了半晌,她才艰涩道:“……万物因果,扭转乾坤,是要付出代价的。” 顾云嵩酸涩地笑了笑:“或许吧。” 可是能让爱的人活过来,付出一些代价,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个人,是叫谈闽吧。”崔锦之久久地凝视着自己的双手,轻声道:“你知道住在何处吗?” * 谈闽独自盘腿坐在暗沉沉的屋内,阖眼听着屋檐下滴滴答答流淌下来的雪水,一阵极轻极轻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他没有睁开眼睛,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你终于来了。” 崔锦之站的不近不远,将谈闽的模样尽收眼底,低语道:“……他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冬夜里惨淡的月光轻洒在他四散在身侧的一头银发上,也照亮了那双骤然睁开,黑白分明的瞳眸。 他的目光如沉沉深夜中划破长空的闪电,直直地落在了崔锦之的身上。 “我自出生起,便能同长生天感应。长生天在上,祂无所不知,无所不闻,可为何连祂也不知道你去了哪儿?” 崔锦之淡漠地回望,“你的长生天没告诉你,别去窥探一些东西吗?” 谈闽笑起来,“长生天要我追随陛下,所以只要他一声令下,哪怕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