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舱门缓缓开启的瞬间,腐臭的水液涌了出来,里面躺着的俨然是一具被海水泡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死神在很早之前就光顾了这间小小的舱艇,道里安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跪在救生舱边,道里安深深地垂下头,悲伤和无力感挤压着他的胸腔,令他脆弱的肺部遭受尖锐的刺痛。 西尔维靠了过来,用尾巴围住了道里安。 “我没事。”道里安深深呼出一口气,对救生艇里的尸体说了句抱歉,小心地取下了对方的个人终端。 这种偷窃死者遗物的罪恶感令道里安非常不适,他幻想自己在另一重不存在的空间里对着那死去的灵魂忏悔自己行为的不端,他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获得另一只终端,这一次他一定会保管好它…… 就在道里安将那只终端贴住皮肤时,它如道里安所期待的那样自发启动了,然而这并非终止,下一秒,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当终端上的针孔摄像头获取了道里安的面孔和瞳纹后,它自动解开了锁定,蹦出一行寒暄语—— “甜心,早上好。” 现在,道里安可以操作这只终端里的任何程序了。 但是为什么? 道里安茫然地盯着手里这只终端,足足愣了有十几秒,在意识到某些事实后,他情不自禁地站起身,在混乱的目眩里踉跄着喊出声。 “不,不,?二传,?转载不不不!”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专属于自己的个人终端,唯一一个以亲密关系录入了道里安的面孔和瞳纹的,只有耶罗姆的个人终端。 “怎么会这样?” 道里安趴在救生艇旁仔细打量舱内那具腐烂的尸体。 他怎么会是耶罗姆? 耶罗姆是个火热的,玫瑰般热烈的男孩儿,他喜欢漂亮精致的妆容,哪怕是一根头发丝都有独属于它自己的位置。 而这具尸体,他是死亡吸食走灵魂后吐出的残渣,他已然腐烂发臭,令人作呕,是一切美好的反义词。 他与耶罗姆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他怎么会是耶罗姆? 道里安对西尔维无措地解释:“你见过他的,就是那个穿裙子的男孩子,穿上高跟鞋比我高出这么多,他,他……” 终于,时隔两周,研究所这只人造巨兽死后的丧钟越过漫长的时间轨迹传进了道里安的耳朵里,大海将它的死讯以这样的方式叫道里安真切地看到,听到,嗅到,触摸到。 研究所被摧毁了,罪恶的实验室沉于海底,正义女神的裁决之剑终于砍向了那些披着人皮的魔鬼,这一切固然大快人心,可死神会在挥舞镰刀前做挑选吗?还是残忍地一并收割了所有无辜的灵魂? 道里安记得大卫揽着他的肩膀安慰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记得阿刻索夫人在心理疏导室的枫叶红沙发和蜂蜜茶,以及她在倾听道里安诉说苦恼时母亲般的维护和鼓励;他记得姵森无条件地帮自己掩盖了人鱼之歌的秘密;他记得韦斯博说会帮他打听更多关于人鱼的消息…… 那么多曾对道里安施以善意的人。 他们能够幸免吗? 道里安最终选择将耶罗姆的尸体送回了大海,这一刻他从未有过地虔诚,希望海神能够赐予他安息。 当星月夜的长裙随海风在海面上飘荡时,道里安躲回了小岛的岩洞里,躲在西尔维的怀抱里,紧贴着他的鱼尾巴。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每一件都让道里安猝不及防,他被迫以各种角度体验了死亡,这令他此刻无比珍惜与西尔维的拥抱。 “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道里安于黑暗中开口,他望着人鱼那双泛着荧光的美丽双眼,有种近乎献祭一般的坦诚。 今天的经历叫他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即死亡会在任何时候以任何一种方式降临,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下一秒,因此想做的事必须要立刻去做,想说的话必须要立刻被表达。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