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肆苍白的脸颊浮起抹近似醉酒般的红晕,真是太有意思了,他从袖中掏出四张小纸片,眼睛眯住,抢着在夜幕完全降临前仔细看,上面写了长乐公主最近的日常。 “公主陪陛下用饭说话六次,相谈甚欢。” “公主在佛堂读书、练字。” “公主和唐私密出行,于普云观赏花。” “公主正在筹备五月牡丹宴,将会观看唐打马球。” 裴肆将这些纸片攥住,手背蹭了蹭侧脸,当初被唐慎钰打过的地方,总以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才多少天,就有机会了呢。 如若周予安说的是真的,真公主腹部曾受过重伤,最直接的法子就是,验证长乐公主小腹有没有伤。 若长乐公主是假的,可惜了,那个女人如此绝色,就要被千刀万剐。 裴肆仿佛闻见了股有香气的血腥味,让他骨头都兴奋得颤抖。 …… 长安的夜市依旧繁华,周予安犹如只落汤鸡般,低垂着脑袋,踽踽独行在喧闹的街巷,裴肆不相信他说的事,再一次将他撵走,这是出乎他意料的,他真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如果有人同他讲对手政敌的辛秘,那他肯定将此人捧若掌中宝。 为什么? 难不成经此一役,裴肆怕了首辅党?怕得罪公主惹祸上身?不信任他? 周予安觉得自己冒失了,不该冲动之下将这张要命的底牌亮出来,裴肆会不会把这事当成人情,说给唐慎钰? 应该不会吧,那阉狗说了,就当没听到此事。 现在该怎么办? 谁还能管得了? 找郭太后? 自打上次求娶燕桥的事失败后,郭太后就不愿意见他了,这会子天色已晚,他没有门路,怕是连宫门都靠近不了。 直接找唐慎钰? 估计这小子会更恨他,永远将他软禁在外地; 或者找长乐公主? 以此来威胁她,让她乖乖给他做事。 不行啊,那女人心狠手辣,说不准立马杀了他灭口。 思来想去了一圈,周予安竟没有想出一个既保全自己,又能加官进爵,还能按死唐慎钰的法子,郁闷之下,他偷偷去秦楼楚馆喝了酒,狠狠发泄了通后,垂头丧气地回到侯府。 谁知花厅里灯火通明,母亲云氏还在忙活着指挥下人,给他拾掇行礼,把东西往马车上搬。 周予安拖着沉重的双腿,默不作声走进花厅,坐到上首的四方扶手椅上。 母亲闺名唤做云荷,虽年近四十,可容颜似三十出头般秾丽,穿着秋香色对襟比甲,腕子上戴了只羊脂玉镯,正弯腰再三查验木箱子里的衣裳,蹙眉对一个大丫头说:“怎么忘了那件狐裘袍?就是去年腊月刚给安儿新做的那件,听说姚州便是夏日都凉森森的,更别提冬天了。” 说着,云氏鼻头耸动,扭头望向里头坐着的儿子,嘱咐身边另一个绾起头发的年轻俏丽婢女:“去给小侯爷沏杯浓浓的茶来。”云氏笑着问儿子:“今晚和同僚吃酒去了?回来的好晚。” 周予安头仰起,脖子搁在椅子楞上,双腿长剌剌地伸直,没言语。 云氏并未在意,还当儿子喝多了,笑道:“今儿傍晚,驿差送来封信,说是罗海县来的,我怕是那种衙署里涉密的物件儿,没敢动,给你塞到屋里枕头下了。” 周予安有一搭没一搭嗯了声,双臂像软面条般耷拉下。 这时,那个俏丽丫头端着茶进来了,一脸的娇羞,蹲身给他见了个礼:“侯爷先喝几口缓缓,待会儿奴给您做一盏解酒汤。” 周予安木然转头,看着这丫头,她叫芍药,侯府里的家生奴婢,近身伺候了他五年,去年由老太太做主,正式放进了他屋里,长得还算可以,但比起长乐公主差远了, 云氏让人将木箱子抬走,对儿子笑道:“这回去姚州,你就只把芍药带上,这丫头勤快周到,保管不会叫你在姚州受罪,过两年等你成婚后,赏她个体面,抬成姨娘罢。” 周予安哦了声,直勾勾地盯着芍药,她越欢喜,他越讨厌,她目中越满含期待,他就越觉得恶心,他也不晓得从哪里生出股子邪火,一把挥开芍药手里的浓茶,猛踹过去,站起来没口子地骂:“下作东西,你早都等着太太开恩,容许你跟着去姚州吧,告诉你,别妄想了!我就不带你!” 芍药被踹得瘫坐在地上,捂着小腹哭,她服侍了侯爷这么多年,在印象中,小侯爷温柔体贴,从不会和女人说一句重话,前儿还和她一起同床了,那般的温柔款款,她没得罪他啊。 “安儿,你这是怎么了!今儿晌午出门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么忽然不高兴了?” 云氏疾走疾步上前,给芍药等人使了个眼色,让下人们全都退下,她了解儿子,晓得他最近虽接受了去姚州赴任,可心里还是有些疙瘩的。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