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想着——殷晴曾说过,她正是不愿被人看轻,不愿旁人提起她,仅知她乃“剑仙”之妹,方才饮了一碗黄汤做胆,负气下山,想要仅自个儿闯出一番名堂来。 他记得她看向秋照月、洛欺霜,看向那些在擂台上潇洒自在,肆意挥剑的江湖少杰,眼中有令他嫉妒的向往之情。 他听不得夜止叫她劳什子“殷彧之妹。” 她是猗猗,是殷晴。 “少主倒是有情有义,只是不知,而今昆仑玉碟已下,各门各派皆知少主将昆仑弟子拐走。我很好奇,燕少主该如何应对呢?” 少年握紧手中的笛,面容紧绷,只字不谈。 夜止做惯隔岸观火之人,有戏看,何乐而不为? 他唇边笑意深深,举杯慢饮,不介意多添一把火,烧得旺些才好:“燕少主何必大费周章,旁人不知,我可曾耳闻蛊门有两大功法,名曰《招魂》《引魄》之术,以魂蛊控蛊,还怕何人不乖乖听话?” 关乎蛊门,世人所知甚少,只谓御蛊杀人可怕,可夜止清楚,蛊术与太阴国巫法齐名,皆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夜止道:“传言最顶级的控蛊术可操控人行动,使中蛊之人逐步丧失神志,沦为傀儡之身,受人驱使而行。” 少年闻言,眉心一蹙。 见此,夜止折扇一扬,清风徐徐:“莫不是,少主心软了?” 燕归扯唇,冷冷落几字:“与你何干。” “以阴毒狠辣闻名的蛊门,竟出了个有情人。稀奇,实在稀奇。”清风摇扇,夜止不免唏嘘一句。 燕归懒得与他多嘴,掷下生蛊,转身欲离:“关于我里阿一事,若有消息,寄雁传书于我。” 跃至栏杆之上,少年回眸,视线阴冷如蛇:“蛊门虽式微,但楼主若以假话诓骗于我,烦请掂量后果。” 夜止目送少年身影于飞阁流丹之上轻跃,转而消失不见,摇头作叹:“怎么又是个小疯子。” 回想着东方夜,夜止又叹一口气,情之一字,无人可解呐。 花辞低语道:“关于……主上可要如实告之?” 夜止放下酒杯,侧目看向花辞,一双老谋深算的狐狸眼里,霭霭流光,笑意森然:“说又何妨。” “她也算你我半个师父吧。”夜止起身,行至窗边,江南多雨,不知何时又阴了天,起了风,下了场潇潇暮雨,烟波浩渺里,撑伞的行人两两三三。 他目光落在天水一色里:“若无她,亦无今日之我。” 后世何人知晓,如今这名满天下的逍遥楼未立之初,不过是江南柳陌花街里小小一间红粉青楼。 一位生在三瓦两舍间,长在红尘万丈里,自小受尽屈辱打骂的女孩,被一位鼓瑟吹笙的女侠举手相助,一朝开了眼,见了世面,便艳羡起长乐宫以女子为尊,不屈于他人之下,仰人鼻息而苟活,自掌命理天数。 于是那位仙姿佚貌的女侠柔声问她:“你资质不凡,可愿随我去长乐?” 她点了头,被女侠赎身带走,多年后,她早凭所学功法独善其身,却不顾门规自长乐宫而出,只为去往故土江南,赴一场旧日烟雨,妄想以天憾命,以身撑一伞,为芸芸众生里,如她一般零落淖泥、跌进尘埃中姑娘们,遮风挡雨。 为何逍遥楼会命之“逍遥”。不过是她一生所求,只谓逍遥自得。愿了了尘寰,栉风酾雨的女子皆能安身立命。 没有人知道她姓谁名谁,又去了何方,众人记住的也只有而今“夜止”之名。 注: 引用《石雅》:“青金石色相如天,或复金屑散乱,光辉灿灿,若众星之丽于天也。” 燕归的娘是个悲剧人物,生蛊自用可自救,生蛊下给他人,下蛊者活着,中蛊者死生不能,中蛊者死了,生蛊则无解,她想解脱。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