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作别,薛凌转向一旁茶楼,轻车熟路上了二楼雅间。 江府的小少爷身子弱不禁风,上朝半年得有五个月整的时间,皆是进宫前在茶楼修整,散朝后在茶楼小憩,随后才由下人驾车领回去。是故自薛璃入仕,这茶楼有一雅间就成了他专属。 伙计惦记着这弱柳娇花一样的琉璃郎身子不适,迎着薛凌道:“江大人可好些了,后厨特备了姜汤,一直沸着呢,给您沏一壶去?” 早间一听说这小少爷有恙,掌柜就交代后厨给下了陶罐,炉子上一直煨到现在,进出都是公孙王侯,谁敢怠慢了去。 面具下的眸子是往日熟悉笑意,眼尾上翘,瞳孔柔成一汪水。大概“江大人”嗓子不适,并未如往常风流浪荡的喊快给爷来一碗,仅轻哼了声“嗯”。 薛凌推门入内,薛璃仍是个小厮模样面朝外坐着窗户前。听见门响,惊恐回过头来,手还死死攥着,见是薛凌,才长舒了口气,身子渐渐放缓。薛凌目光在他手上瞧了一眼,走近几步道:“先去换了衣着吧。” 薛璃依言起了身,进到屏风内侧,片刻后出来,薛凌已将面具摘了下来。她惯来粗手粗脚,此时却是近乎双手捧着给了薛璃。 这破烂玩意儿难寻,摔了不知要上哪去找。东西没了便没了,眼前蠢货的命要紧。 薛璃欲接,手伸出来,那枚金印竟还在手上攥着,不知是方才一直没丢下,还是换了衣服又给捏手上。给薛凌瞧着,他有所局促,又忙不迭将手缩回去,摸了一把周身,将印藏在了里衣内襟处。 然这些动作其实也不过就是片刻,薛凌举着面具却无端等的颇有些不耐烦。印是她临出门塞给薛璃的。只说这病秧子大概是没干过这种生死一线的勾当,在江府已见其紧张情绪,虽路上故作镇静,实则进了这茶楼便近乎瘫软,换过衣服后更是栽在软榻上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昨日便起了要将金印还给薛璃的心,却并不是急在一朝一夕,今儿临走却又特意揣在了身上。 官员上朝不得有随行小厮,往宫门口这一段路大多数人也是带一贴身的留着等候即可。她既扮作了小厮,再另带就惹人眼,想及薛璃要一人在茶楼独处,生死无定的等一个压根不知何时能回之人,若没个东西作念想,实在过去难熬。 是以这枚印,倒是恰好派上用场。 当年薛弋寒如此维护于他,二人真正父子情深,得见遗物,总该有所触动吧。与其让他担惊受怕的等,不如把思绪消磨在流两滴眼泪惦记亡人上头。 走时如此想,可这会看道薛璃大概真是半个上午都在思念亡人,她又忍不住想滑出剑来将东西给他劈个干净,可惜的是今日不能藏锋,所以恩怨不在。 有些人,可怜的紧,她明明自己做不来,还要与人装作是因为剑不在。 然世人只能看见那些装作,肉眼不辨凡胎。薛璃瞧出薛凌神色不佳,赶紧接过面具戴在自己脸上,恍若就能遮住满腹心虚畏惧。 薛凌侧身亦去了屏内,却是耽搁的极久。早间进楼时,因画了脸,得抱着一个大包袱作掩。旁人问起,说是给江少爷添些冬衣搁在茶楼便罢,这会再要扛着走就惹人耳目了。 是以江玉枫将药水藏在那包袱之类,让薛璃散朝之后即在茶楼里洗去再行返回,尤其要记得将沾有颜料的水处理干净。 待铜镜里原样显露,擦干了水渍,薛凌又用备好的皮囊装了脏水拎着,出来之时,桌上果然多了只铜壶,估摸着是活计说的久沸姜汤,旁边还搁了小蝶蜜饯解辛辣。 薛凌掀开,里面还是满满当当。应是搁了好一会,已失了灼热气。薛璃早看见了但他茶水都没喝几口,哪有闲情喝这玩意。见薛凌已收拾妥当,轻声道:“走吧,回去再说。” 薛凌郁气未解,也不答话,捏了捏手腕,走到桌面拿起茶碗连饮了两三碗。薛璃一旁讷讷提了一句:“小心烫。” 有了成见,说什么都是徒惹怒气。放了这么久,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