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江府颇近的一家客栈落了脚。 这两年,她也曾去过两次江家,可江家人来人往,却从未看见过薛璃的影子。薛凌打算今晚再去一次,若再寻不着,干脆就劫持一个人问问。也许是把薛璃送到远离天家的地方了也未可知。 防着晚上没精神,下午就匆匆的补了眠,醒来吃了些东西,看天色应是戊时了。 此时去江家还过早,又没什么地儿值得去。百无聊赖,薛凌就拆了苏夫人给的盒子。 最上头放着的,竟然是平意剑和一枚银质香囊。香囊正是当初薛凌拦路苏夫人给的那枚。如今又送给她,不知是何意。 不过平意剑倒是叫人好生惊喜,这毕竟是苏家的东西,薛凌前一晚思索再三还是还了回去。今日复得,让人忍不住雀跃。 再往下,是一张五千两的银票,苏家倒是好大的手笔。 揭开银票,便是一叠信笺。薛凌不辨字迹,读完一封才识得是宋沧的。这一叠有数十封之数,看来这两年宋沧的信一直没断过,只是被苏夫人扣下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信的顺序竟然是被打乱的。薛凌循着落款日期排了好半天才理出个头绪,确实是宋沧的亲笔。当初她与宋沧约定过,若太平,沧字少一水。 一封封读着,便能看见远方故人的变化。最初的信,是横平竖直的隶书。这是文人最爱的字体,当初父亲也曾让自己练过一阵的。 这些信里,少年的心思稚嫩,无非是思父念兄。再往下,字迹就一点点变化,最终成为笔走龙蛇的狂草。 “念宋家之祸,恒度日如年。” 最后几封,竟然又变回隶书,只是与最初对比,完全不像是一个人的手笔。想来,也是活成了另外一具躯壳。 翻完宋沧的信,薛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总算,这两年总算抓住了点什么。 再往盒子里看,却已经到底了。可从盒子外面的宽度来看,这才到盒身的一半高度,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了? 薛凌拿起来摇晃了两下,里面有些淅淅索索的声音,她向来不爱物,直接拿剑把盒子削去了一角。 果然是有夹层,下面还有一叠书函,废了些功夫拿出来,才发现,这些书函信笺皆已经被拆过了。很明显,原并不是给薛凌的。 最上面的一封,似乎颇为名贵。纸是上好的描金笺,折了好几折,只剩一个筹子大小。 薛凌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她分明不知道信笺内容是什么,手却抖的慌。 越慌就越拆不开,越拆不开就越慌。好在这描金笺颇为结实,不然怕是直接让她给撕碎了。 纸张一点点的展开,窄窄一条既无信头,也无落款。寥寥数字而已。 “薛弋寒卒于桃月二十。” 薛凌顾不得多想,扔了条子手忙脚乱的去拆盒子剩下的一堆纸条。 这一拆,昔日断肠事,尽到眼前来。 社日夜宴,帝后崩。六皇子继位。----百官守灵,薛弋寒不归。新帝震怒----战事未起,拓跋铣求亲于梁。----无忧公主芳心暗许。----国公参薛弋寒挟军功以令天子,仗势行凶。----宰相参薛弋寒谎报军情,国丧不回,目无尊卑。----西北十六城无战。----无忧公主和亲----薛弋寒连手宋柏暗害无忧公主,阻梁胡秦晋,以固自身之威。----兵刑吏三部共审薛弋寒大不韪余百条,九族同罪。----宋柏拱手平安二城,致宁城失守,西北焦土。 赐薛弋寒自尽,宋柏满门抄斩。 那些她没参与的过往啊,终于以另一种方式点点滴滴的侵入脑中。 可是,怎么会?当日先帝驾崩,明明是胡族囤兵城外,怎么会过了几日,拓跋铣就到了京城。她的父亲一生荣耀,怎会拿西北玩笑?宋柏又怎会成了叛将。 信上皆是寥寥数字,可见只是传递消息,未必就是真的。薛凌握着剑,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世事皆可查,来得及,来得及。等她找到薛璃,就回平城。总会有活人知道,那场战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脚风带着地上纸条飞扬,那张描金笺又飞到了眼前。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