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不直接问母后,是因为——“姨母,我算过了,宗正寺递这两封奏疏的时候,母后已经开始临朝听政了,也一直在帮父皇看奏疏。她一定也是见过这两封奏疏的。” “我不知母后是这四年事多,也忘记了再提醒父皇两位皇姐的指婚,还是另有缘故。我生怕冒失提起,倒是让母后为难,故而先来问姨母。” 曜初稍微犹豫了下,到底问道:“母后,是不是很厌恶萧淑妃?” 姜沃颔首。 思绪被曜初带回了永徽初年。 * 如今外头虽是冬日黄昏,然姜沃听到曜初问起萧淑妃的时候,忽然想起了把早产的曜初带出宫廷的那个夏日。 永徽三年,她将曜初带出宫来抚养,除了曜初是早产体弱外,更多是彼时后宫形势云波诡谲的缘故。 那时候,柳奭联合长孙太尉刚刚‘请’皇帝立了皇长子李忠为太子。 而皇帝偏又给媚娘的孩子取名为意义不同的‘李弘’。 那时候,王鸣珂的生母魏国夫人,为了李忠太子位的稳固,当然是很希望媚娘母子赶紧去死的。而萧淑妃为了帝宠和儿女,也是这么想的,两方甚至一拍即合起来。 故而当年姜沃不得不把曜初带走——当时宫里的局势,四面都是明枪暗箭。这样脆弱的早产的小小婴孩,如同漂浮在一个满是恶意的激流中。她还太小太弱了,一个轻微的闪失都经不起。 而弘儿当时也才刚满周岁,一点儿离不得人,且媚娘当时还要与皇帝一起应对长孙太尉等朝堂事…… 姜沃看着从窗外飘进来的雪花:其实媚娘自从回宫入局开始,从来没有放松过一日啊。 永徽初年,朝堂上诸事频发,谋反都成了年度保留节目。那时姜沃虽然也很累,但只要回到家中,她就是完全回到了自己的安全区。 可宫中的媚娘并没有一个全然安稳的所在,她日夜都要警惕,如同丛林中要护着幼崽的猞猁。 * 姜沃大略与曜初说了几件萧淑妃之事:比如媚娘刚回宫不久,萧淑妃就向皇帝状告姜沃这位‘太史令与武婕妤,前朝后宫私相勾连’;还曾夜里堵着门抄宫正司,砸了她与媚娘在宫正司住过多年的旧屋舍;再有就是与魏国夫人合谋为难媚娘等事…… 其实再具体琐碎的,姜沃也不太清楚——毕竟当时她已经离开了掖庭,带着曜初住在了宫外。媚娘与萧淑妃之间日日相见相处的‘旧怨’,姜沃也并不知道许多。毕竟媚娘也不是爱诉苦的脾气,不会天天拉着姜沃说萧淑妃又做了什么。 但姜沃清楚媚娘的性情——不与她说,不与任何人说,绝不代表媚娘忘了。 当时皇帝有个黑匣子,在里面一一记录下跟随长孙无忌得罪他的臣子。姜沃想,媚娘大概也有个黑匣子。 一笔不忘地记仇。 总之,永徽初那几年,媚娘必然没少与萧淑妃相看两相厌……不,这样说都轻了,应该是涉及生死之争。 故而媚娘册后以来,该清算的时候并没有犹豫,立刻将萧淑妃废为庶人,关到了掖庭最西边的一处独院中,很明确说明,这辈子萧淑妃是不要想出来了。 媚娘为人从来是有仇必报。 王皇后没有真的对她起过‘加害’之心,故而媚娘能容不再是皇后的王鸣珂,能让没了威胁的鸣珂在玉华寺安度余生,甚至还会看她的话本。(而有心害媚娘,也实施过的王鸣珂生母魏国夫人柳氏,已经流放了。) 姜沃清楚,若是换了萧淑妃,哪怕她的话本写的再精彩十倍,媚娘也绝不会放她出去M.bOwUCHIna.cOM